「你胡說什麼?
」小櫻桃怒火頓起,差點忍不住一腳將大夫踹飛出去。
什
麽叫救不活?
明明兩個時辰之前,人還好好的,不就是生個孩兒嗎?
為什麼生了個孩兒,人就變成救不活了?
怎麼可能好好的就這樣救不活了?
「真的……真的不成了,恕老夫……無能為力啊!
」大夫一臉為難,連看都不敢再看蓮妃那張沒有半點人色的臉。
「你連脈都沒有給她把過,你……」懷中的嬰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小櫻桃沒有辦法,隻能先哄著孩子。
大夫見她暫時分身乏術,一個轉身飛也似的逃命去了。
「你……你給我回來!
」小櫻桃想追出去,可是嬰孩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櫻桃一個遲疑,歹大夫已經走得沒影了。
好
不容易讓孩子止住了哭泣,放回到事前準備好的搖籃裡,小櫻桃回頭一看床上的蓮妃,嚇得魂都幾乎丟了。
蓮妃現在這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那是一種灰,死灰一般,就像是燈火燃盡,剩下來的灰燼!
「
蓮妃,你怎麼樣,你……」她撲了過去,便看到蓮妃的身下依舊在滲血。
事實上,血好像已經止住了,可那不是因為好了,而是……猶如血已經流光,再也沒有鮮血可流。
「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小櫻桃手忙腳亂,想要用布去給蓮妃止血,可是,根本不用止血,已經沒多少血可以流了。
她
不是九兒,她不會處理這樣的狀況,大夫都說救不活了,怎麼辦?
九
兒在哪裏?
九兒不回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九兒不在,小櫻桃真的覺得很慌,從來試過的慌。
原
來不知不覺中,九兒已經成了她心裏的英雄,真正的靠山,隻有九兒在,才會有安全感!
這
個時候,九兒在哪裏?
她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蓮妃,蓮妃你別怕,我這就去找大夫,我再去找大夫,一定可以找到的!
」「
小……櫻桃……」彌留中的蓮妃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抓得如此有力,比她平時的力氣似乎還要大。
小櫻桃卻差點淚崩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嗎?
她是不是真的……真的快不行了?
「
我……我要看看……看看孩兒。
」蓮妃想要起來,可她是真的起不來了。
小櫻桃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蓮妃生完之後,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兒。
她
忙過去,從搖籃裡將孩子小心翼翼抱起來,孩子已經睡了,剛才是一直餓著,現在,小櫻桃也不敢將他弄醒。
孩
子被抱到蓮妃的跟前,小櫻桃努力讓自己冷靜些,小聲說:「蓮妃,你看看,是個男孩兒,是兒子。
」蓮
妃好不容易擡起手,長指卻不敢觸碰孩兒的臉。
她
一個將死之人,若是將什麼汙穢之物帶給孩兒,那該如何是好?
「
我的……孩兒……」蓮妃的目光漸漸變得渙散了起來。
小櫻桃哽咽了聲,知道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
蓮妃,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還有什麼我心事未了?
你告訴我!
」蓮
妃隻是看著孩子,兩眼漸漸變得無神,很快,整個人就像是離了根的花朵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枯萎。
「
蓮妃……」小櫻桃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了下來。
生
老病死,她其實真的沒有經歷過多少,上次單一刀自盡,已經讓人很絕望。
但
那時候,至少還有那麼多朋友在身邊,還有這麼多人一起扶持。
可是現在,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一個人來面對蓮妃的死亡,一個人!
「蓮妃,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的聲音也變得沙啞,連自己都快要絕望了。
蓮
妃的目光漸漸從孩子身上移開,落在不知名的角落,人之將死,沒有一點點畏懼,反倒像是解脫了一般。
「你們說,他被釋放了。
」她
唇角,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笑意,這點笑意很快就蔓延開來,讓她那張死灰的臉看起來多了一點點少女的羞澀氣息。
「
你說會帶我去天山看雪,我等了十八年,你還沒有實現承諾。
」
「蓮妃……」小櫻桃心頭一酸,眼淚滾了下來。
沒
想到平時蓮妃一個字都沒有提,心裏卻原來那麼想念著二王子。
她什麼都不說,表現得對二王子的事情如此不在意,臨死的時候,才敢將心中的思念說出。
蓮妃已經聽不見小櫻桃的聲音,也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何處,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朦朧,迷迷糊糊間,似乎還能看到那個身穿白衣,從迷霧中走過來的少年。
那是一段青蔥歲月,他們手牽著手走在草原上,風吹過,衣袂飄飄,髮絲糾纏。
她
以為,一輩子就是這麼度過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卻不想,十六歲那一年,這場旖旎的夢徹底被一道聖旨砍斷。
她出嫁了,他沒有出現,聽說他在府中大醉了三天三夜,但之後的事情,她再沒有收到半點消息。
再見,是他大婚之時。
人
生就是這般,你要的,要不到,你不要的,總是可以唾手而得。
可
她要的真的多嗎?
她要的,不過是簡簡單單,有你有我的日子。
「爾蒙,爾蒙……」蓮
妃的手擡了起來,不知道想要抓住些什麼,淒迷的眼眸已經什麼都看不見,卻又像是看見了許多。
那隻漸漸枯槁的手舉到半空,其實什麼都沒有,就這樣孤孤單單的,小櫻桃卻似乎看到了這隻手被人牽了起來,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握在手裏,珍而重之。
「爾蒙……」她終於又和他牽手在一起了,他的手好暖和,他的氣息好濃烈,那麼讓人安心。
「爾蒙……」終
於,那隻舉到半空的手無力地垂落了下來,等待了這麼多年的人兒,始終等不到再能牽手的那一刻。
汗濕的髮絲落在臉上,將她一張慘灰的臉徹底擋住,擋去了所有的光華,隻留下讓人心酸的絕望。
她
終於,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