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京,深秋的景緻十分美好,官道兩旁多半是半黃的樹,微黃的葉子在秋風掠奪下,掉下一層又一層的金燦。
馬兒是可以跑得很快,但是,元奶奶身子受不住顛簸,因此,宇文皓叫徐一放慢,徐徐而行。
紅葉公子仿佛特別喜歡北唐的景色,沿途貪看,有時候竟耽誤了馬兒行路。
尤其到了回關,他看著漫山遍野的微黃半綠,讚不絕口,“殿下之前說我若客死異鄉,聽著好生悲涼,可看著這美妙景緻,死在此地,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
宇文皓看著他癡迷山水的模樣,一點都沒有掉以輕心,反而愈發覺得此人居心叵測。
“公子如果覺得死在此地很幸福,本王不攔著。
”宇文皓收回眸光,徐徐策馬。
紅葉公子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明元帝對寶親王的第一個懲處下來了,褫奪親王封號。
寶親王是當初暉宗帝封的,在他年少的時候便許了親王之位,按照規矩,皇帝的兒子方能被封為親王,當年裕親王就算不曾謀反,寶親王也頂多隻能封個郡王。
暉宗帝對這個侄子的皇恩浩蕩,並未換回他的忠心虔誠,反而被破壞皇陵挖墳掘屍,怎不叫明元帝震怒?
殺了他也不為過。
但是兵輿圖還沒找回,且此事調查還沒有一個完整的結果,所以明元帝暫時留他一條性命。
宇文皓一行人到了梧州,顧司帶人接信報來到,交換了一些信息之後,宇文皓把元奶奶和紅葉公子交給顧司,他則與徐一先策馬回京。
回到京中直奔寶親王府去,雖然安豐親王問了一些事情,但還有很多疑點,他需要解惑。
寶親王聽得說老夫人已經安全,松了一口氣,“本王對她很抱歉。
”
宇文皓淡淡地道:“這話留著對陸源說吧,他被你所傷,至今還沒醒來。
”
寶親王面容沉寂,“陸源雖是我所傷,但是我並無意殺他,導緻這個結果我也比較意外,他武功那麽高,按說不會傷得這麽厲害。
”
“你無意殺他?
”宇文皓絲毫不相信,“他見到了你,你如果不殺他豈不是暴露了自己?
”
寶親王淡淡地道:“真看見了嗎?
當時漆黑一片,他或許有敏銳的觀察力,但是隻要我否認,誰會相信他的話?
我當時倏然出手擊他,隻是為了搶奪他的馬兒逃出去,不至於要殺人,在這整個布局裡,能不殺人,我絕不殺人。
”
“說得倒是悲天憫人,花艇上的姑娘呢?
你不是狠下殺手了嗎?
你設下這一系列的圈套,差點讓老七都栽進去,用心何其險惡?
”
寶親王面容沉寂,幽幽地道:“沒錯,那主仆二人是我殺的,至於陷害老七,倒不是有什麽險惡用心,我知道他會沒事,隻不過那會兒局勢能亂就再亂一些,能牽扯的人越多,我就越安全。
”
“那鐵牌呢?
你故意留下鐵牌,讓父皇縛手縛腳,難道也是為了讓局勢更亂麻?
”
寶親王歎氣,“那鐵牌我早就拿到了手中,當時想著萬一有個敗露,這鐵牌能救我家人,所以輕易我不會拿出來用,不過,我知道你們追查到我當晚逃跑的路線,知道我上過花艇,雖然我已經殺了那見過我面容的主仆,我卻不得不妨。
”
宇文皓冷冷地道:“可惜你並不知道,當天接待你的是春娘沒錯,可她的侍女因病沒來,是柳兒的侍女代替了她,所以,你縱然殺了春娘主仆,可柳兒的侍女才是真正見過你的人,她還撿起了你留下的鐵牌。
”
寶親王看著他,淡淡地笑了,“你真以為是這樣嗎?
”
宇文皓也看著他,忽地腦子裡靈光一閃,“不,春娘主仆確實是親眼見過你的,至於柳兒的侍女是被你收買的。
”
寶親王露出了一絲讚賞之色,“太子果然聰慧,沒錯,當天晚上在花艇上招待我的確實是春娘主仆,隻有這麽兩個人我若也認錯,著實不配辦什麽大事,我帶著兵輿圖不便潛水逃走,所以,我給了她們銀子,讓她們幫我把兵輿圖帶上岸,帶回她們的家中,承諾給她們重金,秦樓女子重利,自然答應,我逃出去之後翌日便去取回兵輿圖,且把她們二人滅口,後來知道老七查到花艇去,便收買了柳兒的侍女,且留下一塊鐵牌,說到時候會有人來找東西,隻管給他就是。
”
“所以,你是事後才留下鐵牌的?
為什麽?
警告?
還是挑釁?
抑或是威脅?
又或者是像你說的那樣,把水攪得更渾一些?
”
“都有,”寶親王毫不否認,“當時你們懷疑的人越多,就越要分散人手去追查,便能為我騰出時間來轉移兵輿圖和在西浙秘密鑄造,因為,在這麽多接近皇上的人當中,我是最不值得懷疑的,你們未必會派人監視我,可我還是錯估了太子的謹慎,便是閑散如我,你們還是盯上了。
”
宇文皓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思熟慮,“所以,你把假的兵輿圖放在宇文君的書房裡,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
“兩個原因,第一個,你們從紀王府搜出兵輿圖,他就成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自然能為我分去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
第二個,兵輿圖到手之後,我並沒有看懂,當時我沒有太擔心,因為大周肯定會派人來注說,因此我一直在等這個人的出現且擄走了他們,我從他們的身上得知了大周出了事,換言之,我手上的兵輿圖,便是獨這天下一份,諷刺的是,此人並不懂得注解兵輿圖,換言之,擄走了他我也是白費心思並未換來實質的幫助,兵輿圖我還是看不懂。
”
“所以,你也是要透過紀王府這件事情觀察到底誰能注解兵輿圖。
”
寶親王輕歎,“這也是無奈之舉了,許多事情籌謀得比較倉促,不能盡如人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
宇文皓點點頭,盯著他,“最後一個問題,當初是何人告知你紀王府的書房要失竊?
你又是如何混進去把兵輿圖放置在密室之中?
和你接頭的這個人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