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在鏡湖裡幾乎待到傍晚才回去,連中途吃飯都是叫人送下來的,目的是要他們看清楚漩渦裡變幻的場景。
元卿淩大概明白怎麽回事,這些漩渦就是時光隧道,但是會不斷地變化,要確鑿和她所在的世界同步的話,就得摸清楚其中的規律。
所以,點心們一邊看一邊說,她都記載了下來,想從這些雜亂的數據裡頭,找出固有的規律來。
看著她專業而認真的模樣,宇文皓不敢打擾她,紅葉因心念這其他的世界,也希望她能堪破,偏生他縱然有驚世之才,卻也不懂這些,隻能袖手旁觀幫不上忙。
點心們開始的時候覺得不耐煩,看了幾個就不想看了,但是當看得越多,變幻得越快的時候,他們就專注起來了,因為,這些漩渦裡頭所能看到的東西,是他們一直都看不到的也無法接觸的,尤其小糯米,前所未有的專注和興趣,不知疲倦地在盯著一個一個漩渦看。
要摸出一套規律來,光看一天是不夠的,所以,他們會在鏡湖住上十天半天,或者更久。
宇文皓顯得有些無聊,他是奔著遊山玩水的心態來的,結果這母子四人每天都趴在岸邊盯漩渦,盯一天還好,連續兩三天,他眼睛都看出花來了。
他對在一旁苦苦冥想的元卿淩道:“要不我帶二寶到後山走走?
”
“去吧,去吧!
”元卿淩拿著本子,頭也不擡地道。
宇文皓備受冷落,摸摸鼻子,“你別太勞累,注意眼睛痛,你們這麽盯著看,一時半會也盯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還不如休息……”
元卿淩聽得這話,陡然擡起頭看著他,眼底發紅,竟是帶著一種激狂的神色。
宇文皓嚇了一跳,以為她生氣,自動退開兩步,“我不妨礙你了,你繼續,繼續!
”
元卿淩卻盯著她,眼底有興奮的光芒,“子醜寅卯,十二時辰,用地平方位中的十二支名稱來表示,即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當星宿南中天時,十二辰與地平方位的十二支完全對應上,其中正東為卯,正南為午,正西為酉,正北為子……”
她一把收拾了本子就往小石徑跑去,嘴裡喊著,“道長,道長,有事請教!
”
宇文皓怔怔地看著有些發瘋的媳婦,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摸摸鼻子看著紅葉,“什麽意思?
”
紅葉也有些茫然,但為了表示自己還算淵博,所以篤定地道:“時辰啊,十二時辰啊。
”
“我肯定知道是時辰,但時辰和這個漩渦有什麽關系?
”
“有關系,肯定有關系,我去給點意見!
”紅葉也跑了過去。
道長和元卿淩在廂房裡頭說了足足有幾個時辰,等元卿淩從房中出來的時候,腰都直不起來了,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瘋狂的喜悅當中,看到宇文皓在外頭,她一把抱住了宇文皓,“有頭緒了,有回家的頭緒了,我知道怎麽計算了。
”
“怎麽計算?
”宇文皓呆呆地問道。
元卿淩興奮地放開他,道:“方位和時辰對應,再與十二次反方向計算,十二次是星紀、玄枵、鯫訾、降婁、大梁、實沈、鶉首、鶉火、鶉尾、壽星、大火、析木,十二次和十二時辰剛好是相反的,但是總會有一個交匯點,設定坐標之後,便計算出交匯點,算準這個交匯點之後,就知道回家的路了。
”
宇文皓吃驚而興奮地看著她,內心毫無波瀾,“哇,原來如此!
”
“對,這漩渦是隨著時辰和方位變動的,所以我們要選這個交匯點。
”元卿淩說完,又開心地走開了。
宇文皓回頭看著紅葉,這一下真是懵掉了,“到底說什麽?
”
紅葉也裝不下去了,“不知道!
”
宇文皓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下了院子抱起搖搖走來的二寶,“走,接哥哥,哥哥還在鏡湖呢。
”
到了鏡湖,阿醜陪著孩子們在這裡,包子和湯圓願意走,小糯米卻入迷了一般,趴在岸邊上就盯著那些漩渦,連宇文皓叫他都沒聽到。
宇文皓放下二寶,走過去提起他的後背,他才如夢初醒,怔怔了半晌,“爹爹,我跳進去看看!
”
“不許!
”宇文皓一聽可嚇得不行,使勁拽著他走,回頭得勸老元回家才行,不然小糯米還真會跳下去。
“我知道怎麽回來了,我知道的。
”小糯米嚷嚷說。
“那也不許!
”宇文皓怒斥。
小糯米見爹爹生氣了,才沒敢說,依依不舍地跟著走了。
回到道觀中,宇文皓就和元卿淩提出要回家的想法,元卿淩同意,道:“那我們明日就回吧,我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
”
“嗯,那就好!
”宇文皓親了她一下,“那我叫人進來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走了。
”
元卿淩站起來抱著他,“老五,你還願意跟我回去嗎?
”
“你想回去,我肯定陪你回去,但你得確定回去之後我們還能回來。
”宇文皓道。
元卿淩笑著道:“若回不來,那我們就在那邊生活啊。
”
宇文皓嚇了一跳,“啊?
”
元卿淩看著他,笑容慢慢地凝固,“你不願意?
”
宇文皓自知說錯了話,後悔得很,忙想解釋,“老元,我不是這樣意思,我當然是願意陪你在那邊,我說過我也特別喜歡那邊的生活。
”
元卿淩看著他急於解釋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這麽緊張幹什麽?
逗你的,我不會強留你在那邊,你的根在這裡,你的親人好友全部都在這裡,叫你放棄跟著我走,對你太殘忍了。
”
宇文皓聽了這話,心頭驀然一痛,一手抱了她入懷,鼻頭酸楚,“老元,謝謝你為我割舍了這麽多,放棄這麽多。
”
他知道她的放棄,但是,未能感同身受,直到她方才忽然地變臉,他意識到如果要留在她的身邊,就得和這裡做一個割舍的時候,他才忽然明白,她的犧牲有多大。
也明白她如今的狂喜,因為她終於可以像正常的女子一樣,想回娘家的時候就回娘家,這確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