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為凰:暴君的一等賢妃》第3374章 死後,讓她安靜吧
滿都突然擡起頭來,看向風沙的深處。
他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寶音公主不解的問道:「滿都叔叔,你要去幹什麼?
」
滿都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們就在此處休息,等我回來。
」
說完,便起身走進了風沙。
這一陣風沙並不狂暴,隻是一陣不大的風捲起來的,能隱隱綽綽的看到周圍的地形,滿都伸手在眉上擋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這個人個子很高,身形頎長消瘦,隻是站在風沙裡不動,給人一種格外縹緲的感覺,好像他雖然站在那裡,但人並不存在,又好像隨時都會被風沙帶走一樣。
可一看到這個身影,滿都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他面色凝重,甚至比剛剛面對炎國士兵的時候神情還更加鄭重一些,開口的時候,聲音也有些沙啞:「你是——」
「好久不見了。
」
對方開口,是一個有些蒼老,又顯得格外清平的聲音。
滿都整個人都有些呆住了。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睜大眼睛看著對方,這個時候風沙漸緩,才勉強看清對面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不過,身形卻如同西北荒原上突兀長出的一棵青松一般,仍然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挺拔;雖然滿臉皺紋,可一雙深凹的眼睛卻是炯炯有神,即便在風沙當中也絲毫不掩那目光的精斂,俊眉修目,精神矍鑠,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
而且,他雖然衣著簡樸,甚至膝蓋和手肘的地方還打著補丁,可那襤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卻莫名顯得很乾凈,很整潔,大概是因為他整個人的氣質出塵,甚至他站在風沙當中,連風沙也不那麼讓人討厭了。
滿都獃獃的看著他,喉結上下滾動。
過了好久,才沙啞的擠出了一句話:「你還活著啊。
」
對方彷彿笑了笑。
他擡頭看了一下被風沙遮掩得隻剩下一個混沌光影的太陽,然後說道:「這個時候,鬼魂是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的。
」
滿都點了點頭:「還在就好。
」
「……」
「我就怕,真的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了。
」
對方笑道:「終究都會走的。
」
滿都眯了一下眼睛:「你把生死看得這麼淡了?
」
對方的目光微微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溫柔的神情也透出了三分悲傷,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到了這個年紀,經歷了那麼多人的生死,不看淡,能如何呢?
」
滿都的目光更銳利了一些。
他下意識的上前了幾步,似乎是想要逼近對方,可是,雖然他上前了幾步,雖然對方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他好像離對方仍舊還有那麼長的距離,完全沒有辦法靠近。
他隻能停下來,但氣息已經明顯有些紊亂。
問道:「你說這話,你見過誰的生死?
」
不等對方回答,他又急切的問道:「是塔娜嗎?
」
對方看了他好一會兒,悲傷的神情中又添了幾分憐憫,最終還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是。
」
滿都的呼吸窒了一下。
當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了,他們在長城壕立起的那座衣冠塚也表明,他們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可真正聽到了這個結果,滿都的心裡仍舊像是被一根刺紮了一下。
一種經年不去的痛,在又一次突襲了他之後,突然消失了。
他沉默了許久,像是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一般,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向對方:「那她,葬在哪裡?
」
「……」
「你隻是為她立了一塊碑,那她埋葬在什麼地方。
」
對方安靜的看了他許久,道:「誰告訴你,那隻是一塊碑的?
」
「……!
?
」
滿都大驚,有些愕然的睜大眼睛看著他:「你,你女兒說的。
」
對方卻是淡淡一笑,道:「如果讓人知道,那塊碑下面埋葬著真正的她,那她就算是死,也不得安寧了。
」
滿都頓了一下,終於明白過來。
他們倓國人為塔娜公主修了一座衣冠塚,是為了有地方祭奠她;而對方明明安葬了塔娜公主,卻將墳塋隱去,隻留下立了一塊碑的假象,是為了不讓人去祭奠她。
對方輕聲說道:「她活得已經很累了。
」
「……」
「死後,讓她安靜吧。
」
滿都看著對方,一時間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悲是喜,可終究,有些東西就跟那陳年的舊痛一樣,該走的,也終究要走。
他輕輕的點頭,說道:「你是對的。
」
這樣一說之後,許多積壓多年的情緒都在這一刻釋懷,而滿都也更冷靜了一些。
他突然擡頭看向對方,面露疑惑的道:「不過,你突然出現,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
對方也笑了笑,道:「我是為了賣個人情。
」
「什麼?
」
「你們剛剛抓的兩個人,我希望能看在我這個老朋友的份上,把他們放了。
有一個人,這些年來吃了很多的苦。
」
「……」
「我本來可以動手把他們兩救下來,不過——多年不見,我不想對老朋友的人動手。
」
他這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的,滿都聽得也滿心疑惑。
不過他倒是知道,他們的隊伍每到一處,哪怕隻是短暫的駐足歇息,也一定會派人到周圍巡邏,尤其剛剛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戰事,他們更是要小心戒備。
難道,剛剛出去巡邏的人,抓到什麼人了?
他正要問,可一擡頭,前方那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滿都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還是立刻轉身回去。
這裡離他們歇息的營地不遠,很快就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喧鬧的聲音,滿都走過去一看,果然看見剛剛出去巡邏的一隊人馬已經回來了。
而他們果然抓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正奮力掙紮著,而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看上去是那少年的長輩,整個人懵懵懂懂的,好像剛剛被雷擊了一般,讓人綁縛著也全不掙紮,反倒像是陷入了很深的思索當中,對周圍發生的事完全不在意了。
滿都走過去道:「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