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為凰:暴君的一等賢妃》第3046章 那一顆,是人心嗎?
他雖然虛弱,可那雙眼睛卻精光內斂,半晌,微笑著道:「這,倒也不至於,在下這口氣,還得吊著。
」
南煙盯著他滿是病容的臉。
「這麼辛苦還要吊著這口氣,為什麼呢?
」
「為什麼?
」
許世宗彷彿有些好笑,擡眼看著南煙,說道:「就像娘娘剛剛說的,要吊著這口氣『作亂』。
隻不過,在娘娘的眼中看來,在下是在作亂,可在下知道,我是在匡扶正統。
」
南煙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從在大殿之上見到許世宗之後,她就一直在疑惑,身為仁孝皇後的哥哥,原本是皇親國戚,是離權力中心最近的人,為什麼一定要跟祝烽作對,要來幫助祝成瑾鬧事,那麼剛剛,從他在祝成瑾面前鄭重其事的昭示自己的身份是「儒生」,而現在又說出「匡扶正統」這四個字,南煙再是愚鈍,也明白過來了。
他並不是要跟祝烽作對,他隻是要幫助祝成瑾奪回皇位。
因為在他眼中,祝成瑾才是「正統」!
如果他是為了別的狹隘的目的,例如高官厚祿,又或者家族興盛什麼的,南煙有多的是的鋒利言辭來跟他辯駁,可聽到他的目的是這個,她一時間竟也說不出什麼。
說起來,奪取皇位這件事,始終是祝烽生命裡的一個汙點。
哪怕自己跟他相濡以沫,但在這件事上,南煙也並不偏頗,既然他要動手搶奪這個皇位,得到了萬人之上的尊位,那就勢必要承受自己做出這件事之後該承受的一切。
比如說,儒生的非議。
比如說,史官的記錄。
甚至於,千萬年之後,世人對他的議論。
想到這裡,南煙更是覺得心頭煩亂,她再度擡眼看向許世宗,這個被自己猜做「神」的人,此刻看來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甚至,比普通人更孱弱一些,他躺在床上的時候,整個人都凹陷下去,像一條被掏空了的破麻袋。
可是他的眼神,堅毅無比。
擁有這樣眼神,和這樣心志,這樣城府的人,顯然不可能被她三言兩語就辯駁得倒,南煙也自認,自己那邊嘴皮子,跟儒生辯,那是班門弄斧。
於是她想了一會兒,轉身走到屋子的另一邊拖了一把椅子到床邊坐下。
許世宗微微挑眉,也看出來,南煙是打算熬的意思。
他說道:「貴妃娘娘有話要跟在下說?
」
南煙看著他,說道:「所以,那尊送子觀音裡的麝香珠,是許大公子你放進去的,對嗎?
」
「……!
」
許世宗原本堅不可摧的眼神,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了一絲扇動。
隨即,他捂著嘴用力的咳嗽了起來。
南煙卻絲毫沒有憐惜病弱的意思,反倒眯起眼睛,眼中全都是冷光:「果然是你。
」
「……」
「那個時候,本宮說那尊送子觀音弄斷了手,要重新修補的時候,就是想要看你們每個人的反應,後來,冉小玉卻在那個地方遇上了許世風。
」
「……」
「可是,本宮前思後想,不管是他一直跟隨皇上鎮守北平,還是後來官居高位,一直是皇上的股肱之臣,他都沒有理由對仁孝皇後做這種事。
更何況,魏王被立為太子,許大將軍算得上是太子的第一個保護人,若太子是他的親外甥,這層關係應該會對他更有利。
」
「……」
「所以,即便他真的有心作亂,也不可能從對仁孝皇後的生育這一點上下手。
」
說到這裡,南煙的眼神中彷彿淬了冰。
她探過身去,冷冷的瞪著許世宗的眼睛,好像恨不得看穿這個人心底的歹毒。
「所以,是你。
」
「……」
「你因為常年纏綿病榻,在皇上發動靖難之役的時候,也沒有辦法幫助祝成瑾,深以為憾,所以,哪怕仁孝皇後被冊封,許大將軍高升,你都不肯到京城來,跟皇上沾惹一絲一毫的關係。
」
「……」
「而你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竟然這樣算計利用自己的兄弟。
」
「……」
「你還這樣對待自己的妹妹。
」
「……」
「你胸口還能跳動的那一顆,是人心嗎?
」
許世宗像是有些承受不住,又捂著嘴用力的咳嗽了起來,而南煙坐直了身子,冷冷的瞥著他,就好像看自己腳底的什麼髒東西一樣。
過了許久,許世宗一直咳得臉頰發紅,連脖子都紅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伸手哆哆嗦嗦的拿起桌上的那碗葯就往嘴裡送,可因為手抖得太厲害,一邊喝,烏黑的湯藥一邊往外灑。
他雖然病弱,卻也是個清靜矜貴的公子,但這個時候,狼狽得像頭喪家犬。
南煙隻冷冷的看著他把那半碗葯喝完。
總算平復了一些,許世宗摸出袖子裡的帕子擦拭著嘴唇,眼睛也紅了,沉聲說道:「我,我的確對不起他們。
」
「……」
「這一口氣吊著,也就是吊著。
等哪一天吊不下去了,陰曹地府,我自然會去向妙音請罪。
不過——」
說到這裡,他又擡頭看向南煙,冷冷說道:「貴妃娘娘如此義正辭嚴,又何不用同樣的態度,去勸諫當今皇上?
」
「……」
「我對不起自己的兄弟,那他呢?
」
南煙的神情一凝。
許世宗冷笑著說道:「太子爺英年早逝,若高皇帝真要傳位給其他的兒子,我也無話可說。
可是,高皇帝分明是傳位給了皇太孫,文帝殿下乃是天命正統,你的枕邊人發動靖難之役,逼殺自己的侄兒,奪了本就不該屬於他的江山,這種做法,比我又能強到哪裡去?
」
「……」
「我若下陰曹地府,無臉去見妙音,那試問貴妃娘娘,他又有那個臉,去見祝家的列祖列宗嗎?
」
「……」
「隻怕,他連高皇帝,都沒臉去見吧!
」
南煙的喉嚨梗了一下。
她原本就意識到,面對許世宗這種人,自己要辯是辯不過的,所以,想要用仁孝皇後的遭遇先來打擊這個人的內心,等到他勢弱,自己再刺刺他。
卻沒想到,許世宗這個人的內心,比她所想,更加強悍。
也更加堅定。
對於他自己要做的事,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