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冰糖葫蘆

　　“你看著很累，以前都沒見過你這麽貪睡，連眼神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

　　“傷了元氣，都是這樣的，隻是比平常虛弱一點，其他並沒有什麽大礙。
”

　　付梓衣看著他很心疼:“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

　　“沒有。
”

　　“……嗯，你平時都喜歡吃什麽？
真的是甜食嗎？
冰糖葫蘆怎麽樣？
”

　　“小時候確實喜歡吃，修道之後就不了。
”

　　“為什麽？
”

　　“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趙瑾瑜似有深意地看著她笑了下，“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以前隻以為甚愛是那串落灰的冰糖葫蘆，如今才知甚愛如何，大費何指。
”

　　付梓衣聽著他的話，莫名的心裡有些冰涼，有些疼痛。
但是她不知為何。

　　她想了一會兒，說道:“不太懂……跟冰糖葫蘆有什麽關系？
”

　　“師父曾用冰糖葫蘆給我上過這一課。
那時我剛跟著師傅雲遊，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受不了苦，每日隻吃些師父給的丹藥和乾餅……”

　　趙瑾瑜剛過十三歲生辰不久。

　　生辰是在路上和師父一起度過的，什麽也沒有。

　　趙瑾瑜臉上塗著黑色的藥膏，看不清五官，隻有一雙眼睛甚是明亮。

　　他身上穿著青灰色的麻布衣，端坐在倒地的木頭樁子上，手裡拿著半塊面餅，滿臉的不情願。

　　王真人坐在他旁邊，留著尺把長的白胡子，童顏鶴發，仙風道骨。
看著他委屈的樣子，臉上露出慈愛的微笑，將手裡的水壺遞給他:

　　“面餅不可飽腹？
”

　　“可以。
”趙瑾瑜老實的回答。

　　“那為何不吃呢？
”

　　“不喜歡吃……吃了好久這個了……”趙瑾瑜低著頭，失望的說。

　　正在此時，裘四騎著馬跑了過來，翻身下馬，對著王真人嬉皮笑臉:“真人……真有事，我是來送信的。
”

　　裘四拉了趙瑾瑜到一邊，給了他一封信，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來是一串冰糖葫蘆。

　　趙瑾瑜眼睛一亮，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王真人。

　　王真人笑著說:“給你帶了什麽就吃吧，下不為例。
”

　　趙瑾瑜高興的接過來，剛坐在樹樁上，冰糖葫蘆就掉地上了。

　　趙瑾瑜可憐巴巴的看向裘四。

　　裘四愁的滿臉褶子，趕緊解釋:“郎君，沒有了，我怕真人不讓你吃，就帶了一個。
”

　　趙瑾瑜看著地上的冰糖葫蘆，撿起來。

　　黑黃的泥土裹在紅亮的糖漿上，沾的很勻稱，很結實。

　　趙瑾瑜舉著它看了許久，咽了咽口水。

　　王真人看著他的樣子說:

　　“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你可知是什麽意思？
”

　　趙瑾瑜看著冰糖葫蘆，歎了口氣，敷衍的回道:“不知。
”

　　“就好比這串冰糖葫蘆，即便你知道吃了會生病，不能吃，依舊滿心的想著它的可口，舍不得放手，是為什麽呢？
”

　　王真人頓了一下，看了看趙瑾瑜思索的表情，繼續說道:“因為你喜歡吃。
非常喜歡，以至於遮了心目，記不起少了這一個，以後還能吃到很多，沒什麽大不了的。
……假如你抵不住誘惑吃了這掉在地上的穢物，不隻侮辱了自己，還有可能生病而死，以後再也吃不到。
”

　　王真人捋了捋胡子，感歎著說道:

　　“世人所追名、利、錢財皆是如此，皆如此串冰糖葫蘆。
可以愛，不能甚愛，甚愛盲目盲心，不知滿足，不知控制，不能長久。
”

　　王真人認真的看著趙瑾瑜:“徒兒……來日方長，你可懂得？
”

　　趙瑾瑜聽的出神，再看那串冰糖葫蘆隻覺沾的黑土肮髒不堪，再也看不見紅亮的顏色，再也聯想不出酸甜的味道，詫異不已。

　　隨手將它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