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奴熬了粥，很稀很稀的那種。

　　鳳九兒換了一身臟衣服之後，讓慕牧將鳳一楠扶了起來，她親自給他將粥餵了進去。

　　鳳一楠如今意識還是迷迷糊糊的，雖然活過來了，但，隻能偶爾清醒一下。

　　片刻的清醒過後，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鳳九兒照顧到他將粥喝完，之後，慕牧守在鳳一楠的身邊，讓九兒回房間休息去了。

　　其實他知道，就算是回了房間，鳳九兒也不見得能睡得著。

　　但她今日精神一直高度緊張，施針的時候看似冷靜是，還是上，慕牧從頭到尾將整個過程看完，今日鳳九兒流的汗，恐怕比過去一整年還要多。

　　她一直都在緊張，很緊張很緊張，卻隻是不敢說，不能說，一個字都不可以提。

　　這丫頭，能人所不能，今日，又讓他見識到了。

　　如何……能忘懷？

　　九兒回了房間，果然如慕牧所料，沐浴更衣之後，便坐在窗戶邊，看著手上的書冊，卻連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啞奴給她端來吃的，鳳九兒也不過隨意吃了兩口。

　　啞奴看著她這樣，心裏也疼，給她將晚膳撤下沒多久，又給她端了一碗粥過來。

　　「啞奴，我不餓，我已經吃過了。
」

　　九兒終於意識到，啞奴一直在為自己忙碌，她道：「我真的不餓。
」

　　啞奴卻將碗往她跟前推了推，輕輕喚了幾聲。

　　雖然都是單調的聲音，但鳳九兒知道，他在勸自己。

　　鳳九兒看著啞奴，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雙眼微微紅了起來。

　　「他是個善良的人，他一腔熱血，可自從跟了我之後，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

　　她其實知道，一定不會是鳳一楠自己的原因，一楠這些受傷，一定是因為她，因為天機堂。

　　她隻是還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針對天機堂的人，會報復在鳳一楠的身上？

　　這次絕對不是冷月，冷月進來，不可能大家一點都察覺不到。

　　要麼，就是武功高強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要麼，就是他們現在的天機堂裡，有內奸。

　　為什麼又是內奸！
單一刀的死，彷彿還在昨日，他死的時候那一幕幕，鳳九兒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懦弱，隻是不願意去面對，因為一旦查出來，這個人……怕是也會和單一刀一樣的下場。

　　她也不想懷疑身邊的人，大家同生共死這麼久，他們一定不會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對待鳳一楠，絕對不會。

　　是外頭闖入的人是不是？

　　啞奴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更何況，他根本不能說話。

　　隻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一點安慰。

　　鳳九兒閉上眼，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從眼角滑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擡起手背在眼角擦了擦，之後，將茶幾上的碗端了起來。

　　一整碗的粥，沒幾下就被吃得底朝天。

　　「呃……」啞奴看著她，眼底閃爍著幾分疑惑。

　　她今夜還要出門？

　　鳳九兒點點頭：「今夜，如無意外的人，還要出門，你去幫襯一下慕牧，他需要什麼，你就給他準備什麼。
」

　　啞奴點點頭，對她的事情從不過問，有人從前。

　　那夜午夜時分，果然有人急匆匆前來，請鳳九兒入宮。

　　鳳九兒到漓院的時候，龍飛燕已經痛得一身冷汗。

　　「娘娘，熬過去，今夜，你的腿定能行走。
」

　　「你說……什麼？
」

　　龍飛燕喘著氣，盯著她，汗珠從額頭滑落，沾濕了她臉上的紗巾，讓她差點忍不住想要將紗巾一把扯下來。

　　鳳九兒堅定地點了點頭：「沒錯，今夜，隻要娘娘能熬過去。
」

　　她取出銀針，看著她：「我現在給你施針，並非要給你減輕痛苦，相反，我要徹底將你的經脈打通，你會比現在更疼。
」

　　「鳳九先生，主子她……」青枝看著龍飛燕，一臉擔憂。

　　龍飛燕沒理會，隻是盯著鳳九兒手裏的銀針，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鳳九兒再沒有遲疑，銀針落下，龍飛燕一張臉果然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青枝和青葉守在一旁，一顆心一直被揪著，無法放鬆。

　　一定是真的很疼，否則，以主子的意志，怎麼會扛不住？

　　這樣的痛，換了一般人，恐怕已經痛得暈死過去。

　　痛苦大概又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右，龍飛燕緊皺的沒心終於緩緩鬆開。

　　守在一旁的青葉時不時給她擦汗，這會兒，明顯感覺到主子額頭上的汗少了。

　　「主子，現在感覺如何？
」

　　青枝也發現了這點，急問道。

　　龍飛燕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這代表，痛楚真的過去了嗎？

　　青枝猛地擡頭看著鳳九兒，隱忍著激動：「先生，我們家主子的腿現在……現在怎麼樣？
」

　　之前主子的腿其實已經能站起來，但還是無法行走，剛才鳳九說了，今夜主子就能走，那麼現在，主子不那麼疼了，是不是代表真的可以了？

　　鳳九兒擡起手抹了一把汗，才後退數步，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蒙面娘娘：「也許，娘娘可以試試看。
」

　　青葉和青枝立即看著龍飛燕，激動得幾乎無法成語：「主子……」龍飛燕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掌心已經捏緊了。

　　終於，她的手落在輪椅扶手上，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青葉青枝立即想要過去扶她，卻在被她淡淡看一眼之後，慌忙後退，不敢靠近。

　　鳳九兒走到一旁坐下，倒是冷靜在看著。

　　這位蒙面娘娘雖然腿傷多年，但，下屬對她依舊是那麼敬重，隻是一記目光，便是一份浩瀚如海的氣勢。

　　鳳九兒忽然想到戰場上的將領。

　　雖然，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想到風沙漫天的戰場，但，看到這位蒙面娘娘霸氣的目光，就彷彿看到她高坐在馬背上，手指長槍威震四海的模樣。

　　這位蒙面娘娘，不僅沒有半點後宮娘娘的媚態，相反，她一身正氣煥然天成，頂天立地的氣息，讓人不自覺仰視。

　　難道，她果真不是什麼後宮的妃子，而是朝堂上的大人物？

　　北慕國這些年，除了當初已經戰死在沙場上的龍飛燕，還有什麼彪悍的女將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