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4章 蒼山獠（四）

　　「你往後也要待在碧泉嗎？
」瑤光遲疑了一下道：「再過幾天，我可能就要離開了。
」

　　阿海轉過來，沒有說話，隻是張著空洞的眼睛看著她。

　　「你如果願意留在這裡，那就留下，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送你回家。
」瑤光道：「你想一想，早點告訴我，走之前我可以送你回去。
」

　　「世上到處都是污穢之地，而我又是污穢之身，不能去。
隻有和鮫人待在一起，我才能活下去。
」阿海固執地道。

　　瑤光無奈，崇尊神君來看過，阿海身體無礙，會這樣想大概是心理上的原因，但每人都有不願意觸及的傷痛，她不好強問。

　　「這裡也好。
」她注視著遠方飄過的雲，「山清水秀，又遠離紛爭，傅家不會讓外人來幹擾你們，你們可以一直住在這裡。
」

　　「你為什麼不住在這裡？
」阿海突然問：「你也不想離開是嗎？
」

　　「嗯……算是吧。
」瑤光道：「但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又不是能推開責任安心隱居的人，事情不做完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

　　「世上沒有人是無可替代的。
」

　　瑤光突然笑了，「你說的對。
」

　　沒有人是無可替代的，她「死去」的那五年，新的神鳳之體又誕生在了鮫人族裡。

　　「但是，誰也不想被誰替代啊……」

　　風兒靜靜吹走山中的雲霧，瑤光的聲音輕輕的，「就算世界認為你可以被替代，但在有些人的心裡，你無法被任何人替代。
世界不會因為你的死而痛苦，但有的人會因為你的死痛心。
就算為了這些人，也不能被替代……」

　　阿海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如果我死了，世上不會有人傷心流淚。
」

　　「我會啊！
」瑤光笑著道：「如果阿海死了，我一定會傷心的。
」

　　阿海似乎是很驚訝，對著她半晌才道：「假如我是壞人，假如我像赤霞狐一樣吃人呢？
」

　　「我關心的人做了錯事，我也許會很憤怒，但如果他們死了，我同樣會很傷心。
人心不能將感情分為討厭和喜歡，這兩種感情一定會糾纏在一起。
」

　　「吃人，也可以原諒嗎……？
」阿海有些不明白，「你見過蒼山獠的後人嗎？
」

　　瑤光噗嗤笑出聲來，「我有一個徒弟就是蒼山獠的後裔，血統缺陷不可逆轉，但他現在已經可以控制自己。
」

　　「你竟然收了蒼山獠做徒弟……」

　　「為什麼不能呢？
」瑤光笑容淡了淡，「吃人又不是他們自己樂意的。
」

　　阿海怔了怔，空洞的眼睛流下淚來，他突然笑起來，重複著瑤光的話，「是啊，又不是自己樂意的……」

　　瑤光還是頭一次見他笑，就像內心釋放了什麼東西，整個人都變得明媚了些。
這些日子縈繞在她心頭的疑問總算有撥開雲霧的感覺，他說過的那些話，他的自我厭棄，現在都說的通了。

　　猶豫了一下，她才問：「你是蒼山獠後裔？
」

　　阿海的笑容逐漸褪去，他雙手放在膝蓋上，輕拍著衣衫來掩飾緊張，「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