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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347|故國神遊(8)三合一

斂財人生之新征程 林木兒 9614 2024-05-14 14:24

  故國神遊(8)

  馬車到了宮門口了,弘晝反應過來了,摸了摸臉,然後看小路子,「快,甩爺兩巴掌。
」這話嚇的小路子跪在馬車上就磕頭,「主子,您饒了奴才吧。
要不,您說叫奴才怎麼去死……奴才這就去都成了……」打主子?
他是真沒那個膽子的。
今兒本已經被下破膽子了好嗎?

  弘晝將小路子推開:「廢物點心。
」要你能幹啥。

  小路子被掀到一邊,弘晝看著對面的馬車車壁,一下兩下的往前閃一下,還別說,要自己撞自己還挺不容易的。

  下不了手呀!

  外面的車夫在外面已經稟報了,「宮門口有人來了。

  弘晝再不猶豫,猛的往前一衝,額頭一下子就撞在了馬車車壁上,給撞的齜牙咧嘴,這玩意還真挺疼。

  小路子跟著咧嘴:「爺,您這是幹嘛呢?

  弘晝將燈挑亮放在腦袋邊上,問小路子,「瞧瞧,明顯不?

  小路子點頭:「都紅了!
那麼大一片。

  紅就對了!
他低聲問說:「爺這是怎麼受傷的?

  小路子還不算蠢,舌頭在嘴裏轉了一圈之後就道:「是……是被揍的?

  弘晝朝小路子挑起大拇指,「做夢都得這麼說。

  嗯嗯嗯!
肯定的呀!

  弘晝輕輕踹他:「還不趕緊先下去。

  小路子趕緊下車去交接晚上進宮的事。

  乾隆正說要去慈寧宮,就被稟報說是和親王來了,有急事。
如今這種時候,任何一件從弘晝嘴裏說出來的急事,都是大事。

  他立馬傳召,在禦書房等著弘晝。

  人來了,先是吳書來嚇了一跳,進來稟報說和親王在外面侯見的時候表情就有點怪異。

  乾隆也沒在意,弘晝常不常的乾點荒唐事,這都不稀奇了。
先把人叫進來再說。

  結果人一進來,他手裏剛端起來的茶盞就不由的咣當一下直接落地了,「你……你……」他的手指向弘晝,「你這是……你的臉……」

  弘晝咧嘴一笑,笑完擡手摸了摸額頭,誇張的『嘶』了一聲。

  乾隆這才把注意到他的額頭,紅了那麼大一片,「這又是怎麼了?

  弘晝朝吳書來擺手,示意他出去。

  吳書來看他主子,乾隆趕緊叫他出去,「你這是……」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弘晝就點頭,眼裏滿是興奮,「我見了!
四哥,我去見阿瑪了。

  饒是有了答案,乾隆也被震的不輕,「真是?

  真是!
弘晝摸了摸臉,「我也怕是什麼邪祟……未必是真人。
結果不是!
四哥,您看我這臉,是不是像十年前的樣子,我跟你說,這不是邪祟,這是醫術。
針灸就能將人變年輕!
是皇額娘親自給我紮的……皇阿瑪和皇額娘就是看著年輕,是用這樣的法子保持年輕的樣子……」

  在這事上弘晝不會撒謊,但乾隆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乾隆拉了弘晝到了燈跟前細看,也瞧不見針眼。
他端詳了半天,然後想起來了,喊吳書來,「拿酒來……」

  啊?

  弘晝一愣,這是毛反應?
不是應該著急去見人嗎?
難道先要慶祝一二?

  事實上是他想多了,真想多了的那種。
就見吳書來拿了一壺酒來,他四哥嫌棄小氣,「拿一罈子好酒來,再拿一方新帕子。

  要這個幹什麼?

  然後就見他四哥將帕子塞進一罈子濃烈的酒裡,拎出來濕噠噠的直接往他臉上呼!
緊跟著,酒順著面部密密麻麻的針眼滲入,他被蟄的差點沒蹦起來,立馬慘叫一聲,擡手就攔,「四哥,你幹嘛呢?

  乾隆放下帕子,「看來是真的!
真是針灸過的。

  刺激後針眼會變紅的,反而看的更清楚了點。

  弘晝疼的嘴裏『嘶嘶嘶』的,果然還是親哥啊,下手的時候那是一點也沒心疼。

  乾隆有些訕訕的,又拿起帕子,弘晝就趕緊躲,乾隆就道:「額頭!
額頭!
額頭怎麼了?

  這還差不多。

  弘晝直接拽了帕子,「還是奴才自己來吧。
」心說,你可算問到了。
他一邊自己小心的擦著,一邊就道:「皇阿瑪打的!

  嗯?

  挨揍了?

  那身份是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了。
弘晝又不是傻的,不是親爹,那誰想揍他試試看?
就是朕揍他,他都得去太後宮裡撒潑打滾的告狀。

  乾隆繞過去坐在榻上,手握著扇子轉來轉去速度快的很,可這一點他竟然沒有察覺。
隻順著弘晝的話,「說了叫你多在差事上用用信,非不聽,這回挨打了吧?

  「皇阿瑪才不管我辦不辦差了……」弘晝心裏明鏡似的,知道這位四爺是怎麼想的,就道,「這回也是我活該,見人家抽福壽膏,好奇抽了一下……那天皇額娘去給永璜瞧病,聞見我身上的味兒了,這才一直沒走。
就算我不找去,估計也得躲不過這一頓打。

  乾隆眼睛一眯,「什麼叫一直沒走?
他們……要走?

  弘晝這才一副差點誤了大事的表情,「看我這腦子,我進宮就是跟您說一聲的,皇阿瑪和皇額娘估計得走。

  走?

  那就是說沒打算留下。

  乾隆看弘晝:「走去哪兒?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些年他們又到底在哪?
皇阿瑪跟你說了?

  弘晝搖頭,「沒有!
不過……這些事隱秘,許是隻有皇兄您能知道,臣弟是沒資格知道的吧。

  乾隆心裏一震,這倒是說不準的。

  弘晝低聲道:「這地方一定非同一般。
四哥,您說,皇祖父是不是也跟皇阿瑪一樣,現在到處溜達呢?

  胡說八道!

  乾隆被弘晝這小子說的背後的冷汗都下來了,「不可臆測。

  「皇阿瑪跟我一句解釋也沒有。
」弘晝忍不住嘟囔了一聲,「我本來還想問問保養之法的。
誰人不老呢?
誰願意老了顫顫巍巍的?

  乾隆點了點弘晝,這才問:「皇阿瑪……沒說見朕?

  「說了。
」弘晝就道,「他們說要走,我一著急,就說還沒見皇兄呢,這要是走了,父子之間要是有什麼誤會可怎麼辦……」說著,聲音就小了起來,很是忐忑的樣子,「皇兄,臣弟這麼說,沒關係吧?

  乾隆攥緊手裏的扇子,「你說的對。
做兒子的,當然得去見見阿瑪!
你先等著,朕換身衣裳就來。

  弘晝應著,站在原地沒動。

  乾隆從禦書房轉出去,喊吳書來伺候。

  吳書來拿了便服跟進去,乾隆拿了一方印出來,「找個不打眼的太監出宮,將他交給傅恆。
他知道該怎麼辦?

  吳書來接了,快步疾走。

  乾隆自己換了衣服,不是非要如何。
怕的就是有個萬一,君子不立圍牆之下,什麼時候都不能將自己放在被動一方。

  弘晝看見吳書來進去,又出來,復又進去。
等自家四哥出來,兩人一道出宮的時候,又發現跟著的太監,除了吳書來之外,多了一個身材高大的。
此人一直低著頭,也沒見過。
但顯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出去之後馬車不用弘晝的了,已經準備好了一輛馬車。
馬車上配了一個車夫,但蹲下來供人踩著上馬車的這位隻怕也是要跟車的吧。
弘晝踩在此人的背上,隻覺得他的脊背硬邦邦的,這是個練家子。

  戒備成這般,弘晝心裏嘆氣,他真不覺得皇阿瑪是想把四哥怎麼樣的。

  可這麼做好像也沒錯。
作為帝王,這麼做才是正確的吧。

  所以,他隻能是王爺,而對方是皇上。

  小路子在外面給指路,七繞八繞的,總算還是給找對地方。

  這就是一戶普通的民宅,下了馬車乾隆左右看看,看了吳書來一眼,叫吳書來去叩門。

  門被叩響,緊跟著從裏面就被打開了。
院子裏逐次亮起等來。

  乾隆站在門口,一時真不想踏進去。
其實,他們不該來京城的,在哪裏都好,隻要自己不知道就行。
可你們非來京城……何必呢!

  這一腳踏進去,也許一句話說不對,就沒有所謂的父慈子孝了。
他不想這樣。

  可既然來了,就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
他一步一步的朝裡走,進了院子了。

  院子裏燈亮著,散落著幾個伺候的人,如今都在低聲跪著恭迎聖駕呢,他的心裏鬆了一分。
他左右看看,房間好幾間,但隻一間亮著燈。
燈光下的窗欞上,有個剪影,一男一女,兩人相對而坐,像是在下棋。

  錢盛跪在門口,朝裏面回稟:「主子,皇上來了。

  裏面就傳來叫乾隆激靈一下的聲音:「來了就進來吧。

  乾隆看了弘晝一眼,弘晝貼著他站,見他看過來,還朝他挪了挪,大有我跟您作伴的意思。

  乾隆復又看了一眼錢盛,錢盛微微點頭,他才一步一步的朝裏面去,很有幾分肅殺的意思。

  可門一推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他帶著哭腔,張口就道:「皇阿瑪,您把這麼重的擔子給兒臣,您知道兒臣這些年有多惶恐嗎?
皇阿瑪……兒子快扛不動了……皇額娘,兒子想您了……」

  弘晝:「……」整個人都綳著,隻喉結不安的跟著滾動了,這戲做的,也是服了。
再一次感嘆,皇阿瑪選弘曆真不是沒道理啊。

  乾隆一邊哭一邊說,一邊往裏面去,正廳裡沒人,轉過臉,東間的炕上盤腿坐的人不是皇阿瑪又能是何人。

  皇阿瑪的樣子……那麼年輕。
一瞬間他想起小時候,他隻有仰望才能看見的臉此刻就在眼前。
那時候的皇阿瑪是冷厲的,是嚴肅的。
這種嚴肅在對他們兄弟幾個的時候,尤甚。

  可此刻的皇阿瑪褪去了冷厲和嚴肅,整個人都很平和。
這種平和,這種內斂到極緻的樣子叫他的哭聲一頓,因為他發現他壓根就看不出皇阿瑪的深淺。

  他此刻愣愣的看著,然後慢慢的跪下去,「兒臣見過皇阿瑪。

  上面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叫起,他的手慢慢的攥成拳,從弘晝挨打的事上,他就知道,今晚的日子不會好過。
如果弘晝有一分叫皇阿瑪不滿的,那他就得有十分百分的叫皇阿瑪不滿。
他是兒子,這個怒火他接著。
但他是帝王,這個王朝是他的,得他來做主,誰要幹涉都不行。

  因著有心理準備,所以聽到上面冷哼那一聲的時候,他反而覺得踏實了,該來的總算來了。

  就聽那久遠的熟悉的聲音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這話裡夾雜著的怒氣,乾隆如何聽不出來。
但這話由眼前的人說出來,他就帶著幾分不服,幾分委屈。
皇阿瑪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後悔將皇位給了自己還是如何。

  因此,他擡起頭來,「皇阿瑪,兒子驟然登基,手忙腳亂。
看似平順,可下面暗潮何等洶湧。
兒子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給八叔、九叔……平反,那也是兒子的無奈之舉……」那天晚上,他被小太監扶著坐上龍椅,下的第一道詔令就是為八、九兩位叔叔的後人平反。

  弘晝眼觀鼻鼻觀心,他至今記得那道詔令,自家這位四哥是這麼說的:允禩、允禟死有餘辜,但其子孫仍是天胄支派,若俱摒棄於宗室之外,無異於庶民。
當初辦理此事諸王大臣再三因請,實非我皇考本意。
著諸王滿漢文武大臣,翰詹科道各抒己見,確議是奏。

  自家八叔九叔在雍正朝禍亂了好幾年時間,遺毒半片江山。
甚至造謠皇阿瑪的皇位來歷不正,可想而知,那時候的皇阿瑪心裏有多恨。
他們的罪當時是鐵證如山,翻不過來的。
自家四哥也不好一下子就給翻過來,因此人家說了,這兩位叔叔確實罪該萬死,但是後人總還是皇室成員。
他還瞞天過海,說當年給那麼重的罪,不是皇阿瑪的本意。
都是當時處理案件的大臣,他們給定的罪,然後議定了之後才上奏給皇阿瑪的。
皇阿瑪也是迫於無奈。

  反正就是打皇阿瑪那一巴掌,打的很婉轉就是了。
順便也送了那些大臣一頂大黑鍋!
大家都知道怎回事,但看破不說破嘛,誰不要命了摻和這事去?
沒人言語的結果就是,在自家這四哥眼裏,隻怕還覺得他是為了皇阿瑪的。

  你看,這個說辭多好的:如此不僅免了朕不孝忤逆的罪名,還給皇考找了一個優點——虛心納諫。

  乾隆還真是這般想的,他心裏一片委屈,如此的用心良苦,卻不被理解。
其實,若是皇阿瑪不活過來,他這個說辭是完美的。

  弘晝臉上露出幾分嘲諷之色,見林雨桐看過去的時候他迅速的收斂了。
但心裏卻不免幸災樂禍,心想,皇阿瑪這回會拿什麼揍自家四哥呢。

  卻沒想到自己阿瑪張口就道:「你皇祖父寬仁,朕就得嚴苛,如此才能整肅朝堂風氣。
而朕嚴苛,你就得施政以仁和,因而,你並無錯處。
隻有經歷過嚴寒,才知道春風拂面的好。
登基之初,以此法安定人心,這一點做的很好。

  弘晝不可意思的擡頭,以為自己皇阿瑪老糊塗了。
這可不僅是皇親宗室如沫春風,這股風吹下來之後,好些犯事的官宦子弟,都得到了從輕處罰。
這個春風送暖的範圍大到後來小老百姓拿錢都能減免責罰的程度了。
這還好呢?

  皇阿瑪,您沒事吧。

  乾隆比弘晝還愕然,但心裏又湧動出一種別樣的情緒來。
但隨即收斂了,他在想,如果不是這個事,還有何事惹的皇阿瑪這般生氣?
他從皇阿瑪駕崩開始想起,終於想起一事來,於是越發的心虛,甚至不自覺的往後躲一躲,就怕皇阿瑪順手拿棋盤給扔過來。
這一心虛,聲音都小了,「皇阿瑪一走,兒臣……有諸多事情要做……三年不改父道,兒臣著實難做到。
因此,守孝的日子不得不縮短……」

  弘晝心說,自家這四哥還算是誠實,這事辦的何其荒誕。

  卻沒想到他皇阿瑪開口就道:「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
有心就好,形式不重要……」

  弘晝蹭的一下擡起頭,嘴巴張的恨不能塞下一顆鵝蛋。
這種說法真是!
偏心沒這麼偏的!
自家這四哥其實骨子裏比自己熊,怎麼到了兒子這裏就得挨揍,到了他這裏,這個不重要那個不重要,那啥才是重要的?

  然後他皇阿瑪說了:「能將皇位坐穩,且有所成,這便是最大的孝。
因此,弘曆在孝道上不曾有虧!

  弘晝:「……」我還能說點啥呢?
還是老實的閉上嘴巴,就這麼著吧。
他就知道,他是那個不受待見的。
皇阿瑪偏心眼一萬年。

  弘曆簡直驚喜,其實在興奮期過了之後,他也後悔的不行,覺得這事得叫人講究的。
因此一直心虛,但是皇阿瑪說看心不看跡,認可他的孝心,理解他的不得已。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好長時間不跪了,跪著難受,他挪了挪地方,腦子轉的更快了。
隻要剛才那事都不計較,他還真想不出來有啥是皇阿瑪要計較的,因此試探著道:「早幾年,兒子為了穩定朝局,馭下太寬泛了些,吏治不如之前清明……」

  「貪官汙吏哪朝哪代沒有?
這如同割韭菜一般,一茬接著一茬,無窮無盡。
手段硬,自然就好些。
手段松,他們自然就冒頭。
若叫你兩頭兼顧,那是苛求。
能以大局為重,分的清輕重緩急,這已經做到了別人所不能。
想你皇祖父晚年,何嘗不是如此。
因而,才有了雍正朝的嚴苛。
如今你已經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順手解決問題的能耐你有。
你不必為此太過自責。

  弘晝:「……」呵呵!
這回真有點懷疑這還是不是我那皇阿瑪了。

  可弘曆卻不這麼想,他是真覺得有些為難是隻有做過帝王的人才會懂的。
他的眼淚就下來了,「兒子也知道,兒子急躁了。
對待鄂爾泰和張廷玉這樣的老臣……」

  「你沒錯。
」他阿瑪又這麼說。

  弘曆都忘了哭了,這是正話還是反話呢?

  正疑惑呢,就聽他阿瑪嘆了一聲:「人心易變!
權利迷人眼,鄂爾泰沒守住本心,他錯了,朕為何要責怪自己的兒子。
張廷玉嘛……也未必沒有錯處。
不能跟君父交心的臣子有今日便是咎由自取。
不過他是漢臣,你可知道他那樣的年紀若是在宮中出了事,該在漢臣,在讀書人中有多惡劣的影響。
你還是太年輕了,處理的急躁了些。

  隻說急躁,並沒有指責過錯。

  其實他那天就是遷怒了,也確實是急躁了。
皇阿瑪說的都很客觀,他的心氣就平和多了,「兒臣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這個皇位該怎麼做,不知道這個皇帝該怎麼當才是好的……」

  「你做的很好。
你這十五年來,叫朕知道,選你並沒有錯。
」四爺看著他,加重了語氣,「朕便是再堅持十五年,也未必有你做的好。

  弘晝實在是忍不住,側過臉去免得叫皇阿瑪看見他的表情,結果一扭頭看就看見皇額娘此時一臉的意味深長。

  突然間他激靈一下,好像明白點什麼了,又好像啥也沒明白。
他快速的垂下頭來,支棱起耳朵。
差點忘了,自家皇阿瑪那千錘百鍊的段位,成功的幹掉那麼多叔叔伯伯的手段,豈是一般人能猜度的。
他得聽著,得好好的品品,自家皇阿瑪這愣生生的把自家四哥往明君的那一堆劃拉,是想幹嘛?

  弘晝的心提起來了,弘曆的心卻一點點放下了。
得了皇阿瑪親口說出來的可以說是盛讚的話,那種從心裏漫上來的滿足是什麼東西也阻擋不了的。

  一邊是喜悅,一邊是疑惑,他擡起頭來,「兒臣不敢當皇阿瑪的誇讚。
兒臣……有諸多不足的地方,還望皇阿瑪指正。
」實在不知道哪裏叫他這般不高興。

  四爺這才道:「你可是疑惑,朕為何見了你就沒好臉。

  是啊!
從不曾後悔將位子給朕,為何跪了這麼長時間,卻不見叫起。
這分明還是有不滿!

  四爺冷哼一聲,擡手就將桌子上的棋子拂下去了:「做了皇帝,就隻是皇帝了?
朕問你,你媳婦是怎麼回事?
年紀輕輕是怎麼沒的?
永璜是怎麼回事?
你皇額娘說還是驚懼成病,他是犯了多大的事你要生生將朕的長孫逼死。
還有弘晝這孽障……」說著擡手就把手邊的書朝弘晝扔過去,「還不跪下。

  弘晝蹭的就跪下,不敢擡頭。

  乾隆都是懵的,皇後病死了,這不是我的意志能決定的。
永璜嘛,也就是氣急了罵了幾句,說他沒了皇位繼承權,這又怎麼了?
哪個老子不罵兒子,況且,朕身體康健,他雖是長子,但儘早的叫他打消了那邊念頭,難道不是為了他好?
他要真沒有那個心思,好好的在府裡過他的日子,誰能難為了他嗎?
還有弘晝……這些年還不夠縱容弘晝的嗎?

  他心思電轉,緊跟著就有點明白了,他道:「皇後沒了,側立繼後的事,等過了她的孝期再請皇阿瑪和皇額娘定奪。
至於永璜,雖是兒臣長子,但立儲之事,現在言之過早。
還有老五……以後兒臣一定好好倚重老五……」

  心說,這其實都不是大事,就算都依了皇阿瑪也行。

  誰知他皇阿瑪開口就道:「冊立皇後的事那是你的事,妻者,齊也。
你隻要覺得能與舉案齊眉,那隻管冊立,不管是誰,朕和你皇額娘並無意見。
至於儲君之事,那更是國事,你是一國之主,一切以你的意志而定。
你不用跟朕說這些。
至於弘晝是當差還是玩樂,朕更是管不著。
他要是能一直逍遙自在,那是他的福氣。

  弘曆就不懂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真不明白皇阿瑪不滿什麼?

  突的,他想起弘瞻:「將他過繼給十七叔,那是……」

  「親王爵位給近宗再好不過。
你十六叔朕不一樣叫他過繼給莊親王府了?
你安排的很好。

  弘曆懵的很了,想了想還是老實的道:「兒子愚鈍,還請皇阿瑪明示。

  四爺冷哼一身,「外面傳言,你媳婦是自殺而亡,是你與傅恆之妻有染……」

  弘曆愕然,他臉漲的通紅:「皇阿瑪,兒臣冤枉!

  「知道你冤枉。
可你不想想,這些話是怎麼傳出來了?
便是有心人造謠,那也必然你行事隨意太過!

  弘曆辯無可辯,一張臉憋的通紅。

  弘晝心道,其實這裏面其實影射出來的問題多了。
比如用人過於唯親,傅恆的崛起太快了,嫉妒的人太多。
比如馭下寬鬆,以至於下面的人什麼都敢編排。
這些事從哪個角度講,都能上升到朝政的高度。
但是皇阿瑪一句沒提,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他正想著呢,就聽皇阿瑪又道:「你不僅是帝王,還是丈夫,是父親,是兄長。
做丈夫的,沒有維護好結髮妻子名聲。
做父親的,將親兒子嚇的差點丟了小命。
還有弘晝……你寵他,更得管教他。
不指望他從糊塗能變的精明,但至少要知道自重,愛惜自己的性命。
你可知道他碰福壽膏的事?
那福壽膏是何等樣的東西,你可清楚?

  弘曆的心一松,說來說去說的其實都是家事。

  這個……他認了:「兒臣忙於國事,著實忽略了。

  弘晝卻心道:皇阿瑪說你行事隨意,那便是你處事不謹,這就是『修身』不夠。
兒子兄弟都沒管好,家事一團亂,這是說『齊家』沒做到。

  修身齊家都沒做好,那這治國平天下……你又能做多好?

  可皇阿瑪明顯不滿,為何卻不挑破呢?
他尤自不解,正疑惑呢,就聽自家皇額娘道:「好了,孩子知道錯了便罷了。
叫孩子起吧,老跪著怎麼是好?
現在夜裏還涼。

  然後皇阿瑪才道:「起吧!
起來說話。

  起來之後,父子三人面對面。
乾隆心裏的大石頭落定了,嘴也巧了起來,「皇額娘……兒子沒想到還能見到您。

  林雨桐拉他坐在身邊:「你媳婦的事,我跟你皇阿瑪聽說後,就心裏著急。
鴛鴦失伴,總是叫人傷情。
富察氏是極好的,我常跟你皇阿瑪說,有那麼個賢內助,你的日子也過的鬆快些……」

  弘曆的鼻子一酸,「是!
誰能想到那麼早她就先兒臣去了呢。
她一走,兒臣這心都空了一半。

  「所以我每嘗後悔,說是回來的晚了。
若是早兩年,許是就還有救。
這回真是巧了,要不然,永璜那孩子怕是也要熬不過去。
別怪你皇阿瑪罰你,國事交託給你,你皇阿瑪是放心的。
可就是九十歲的老兒閉眼,放心不下的依舊是兒孫。
你自來懂事,你阿瑪敢將大事託付給你,自是知道你省心。
可弘晝慣愛胡鬧,弘瞻又年幼,就說回來瞧瞧就走。
誰知道碰上了永璜的事……你想想當年你皇祖父待你,就能明白做祖父母的心情。

  弘曆點頭:「兒子……也已經做了祖父了。
」看見孫子確實比看見兒子更順眼些。

  「是啊!
一眨眼,你跟老五都到了做祖父的年紀了。
我跟你皇阿瑪也沒什麼放不下的,見也見了。
至於弘瞻,當年他小,別說我了,就是對你皇阿瑪也沒多少印象。
我們就不見了。
託付給你,我們是放心的。
回去好好孝順你額娘,你耿額娘,擅自保重自己……」

  弘曆驚訝:「您跟皇阿瑪真要走?
」這怎麼行呢?

  他不想放人走。

  人一旦撒出去,就什麼可能都有。
他每日提心弔膽的當然不如將人留在京城。

  可留在京城,他又怕皇阿瑪手裏勢力大,若是還放不下朝事便會指手畫腳。
可現在看,皇阿瑪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的。
他認可自己,理解自己。
他幻想過的嚴厲中不乏慈愛的父親就坐在對面。
如果是這樣的皇阿瑪,那把人留下來,是百利無一害的。

  他看向皇阿瑪:「您又要撇下兒子走了嗎?
阿瑪,您不知道兒子一個人坐在皇位上也會害怕……」

  「不用怕,你做的很好。
」四爺拍了拍弘曆的肩膀,「交給你就是你的,有人在邊上盯著,你隻會進退失據,左右不得。
這不是好事!
你得記住,先帝駕崩,先皇後也駕崩了。
你是一國之君,你需得乾綱獨斷,任誰都不能左右。
任何想幹涉你決定的人,都不可心存仁慈。
謹記!
謹記!

  弘曆心裏的大石頓時放下,他起身重新跪下,「皇阿瑪,不要扔下兒臣。
您在,兒臣的主心骨就在。
您要還要走,就請帶走兒臣吧。
兒臣將皇位給永璜,兒臣要陪在皇阿瑪和皇額娘身邊……兒子再不想跟皇阿瑪分開了。
您要不答應,兒臣就跪在這裏不起。
您如果堅持要走,兒臣就跟著您,您去哪,兒臣跟到哪。

  弘晝也跟著跪下,「兒臣也一樣。
兒臣也跟著。
」嘴上這麼說著,心理卻已經明白了。

  皇阿瑪和皇額娘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走。
可要主動說留下來,自家四哥這得疑心成什麼樣?
如此的話,衝突可能一觸即發。
可若是皇阿瑪一開始就表示沒打算留,也沒打算幹涉朝政呢?
四哥又有何顧慮呢?
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聽聽皇阿瑪都說了什麼,那凡是跟朝政有關的,他句句都是肯定,每一句出口都是順著四哥的毛在捋的。
這一招是真對,四哥就是個順毛驢。
隻要順著,就不會尥蹶子。
這種肯定還不等於臣下的吹捧,來自皇阿瑪親口的肯定那最是能叫他滿足的。
這樣一個不幹涉他,又格外的讚賞他的父親,他又什麼理由不歡迎他留下來。
而且,留下來安心吶。
做什麼事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勞永逸,簡直沒有比這更完美的方案了。

  要麼說知子莫若父呢?
把四哥的心態摸的透透的皇阿瑪,被『強迫』的留下來之後呢?
真會放任四哥不管?
當然不會!
要不然何必費心跟自家這倒黴四哥在這裏周旋,直接一頓闆子打下去然後走人豈不是更好。

  他低著頭,嘴角翹起,恨不能仰天大笑三聲。

  而此刻自家四哥顯然沒有意識到已經被皇阿瑪被套住了。
想來過後還是會反應過來的,但是他堅信,皇阿瑪對付自家四哥那辦法多了去了。
在阿瑪面前,其實四哥並不比自己更好,一樣是隨時都能被忽悠的傻孩子。

  就見自家皇阿瑪果然是一臉的為難,點了點弘曆:「你心裏怎麼想的,朕知道。
不過,為君者本就是孤家寡人,你能有防備之心,朕很欣慰。

  「皇阿瑪……」被皇阿瑪叫破了,弘曆微微臉紅。

  就聽四爺道:「不用解釋什麼,你做的很好。
既然你不放心,那朕就留下。
但還是那句話,先帝駕崩了,不再有了。

  「皇阿瑪住在圓明園或是暢春園……」

  這兩個都想住啊!
但顯然不現實。

  四爺就道:「記住了,先帝沒了。
那樣的皇家園林,豈是一個小老百姓能住的地方。
這麼著吧,你找一莊子,地方大些,不用很繁瑣,佃戶伺候的都由你來安排。
以後,這京郊有一金四爺,跟別的都不相乾,可記住了?

  乾隆心中大喜,伺候的還守衛的都是他的人,他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心裏的大石落地,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了。

  弘晝在他背後翻白眼,被林雨桐瞪了一眼才趕緊跪好,然後也跟著開口,語氣可誠摯了,「皇阿瑪和皇額娘都不走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
太好了。

  四爺覺得挺好,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雖然這兒子太好忽悠有些不滿吧,但本來也沒抱太大的期待,也還行吧。

  乾隆也覺得挺好,這個比預想的好的多,這樣的皇阿瑪他覺得來一打都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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