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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171|清平歲月(1)三合一

斂財人生之新征程 林木兒 9428 2024-05-14 14:24

  清平歲月(1)

  「老四……老四……」

  「四弟……四弟……」

  「爹……爹……」

  「四叔……四叔……」

  林雨桐迷迷糊糊的,耳邊嘈雜的很,夾雜著哭腔的呼喊聲,叫她激靈一下子醒過來了。
腦子沒轉過來,第一反應就是:四爺怎麼了?

  四爺怎麼了?

  在這裡並看不見的!

  這裡是哪裡?
房間……是好房間。
房間裡還留著熏香的味道,可除了圍在窗口和門口的人之外,裡面空蕩蕩的一件傢具也沒有。

  再看那些人,都是女人。
上衣下裙,頭髮被梳成繁雜的樣式,隻是衣裳頗為華貴,滿身卻不見珠翠。
而且,一個個的都隻在這個房間裡,老的老小的小,隔著窗戶和門,朝外呼喊著,卻沒有人踏出一步。

  林雨桐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左右的摸索著,人是躺在冰涼的地上的,再擡手看看,手心有薄繭,卻不是做活留下的。
這應該是長期的抓握某種兵器才會生成的。
沒再細看,先給自己號脈,這是驚厥過渡的脈象,原主隻怕是被嚇的暈過去了。
她想起身,可這頭一動……有點疼,後腦杓的位置疼的特別厲害,根據這個碰撞的位置判斷,鬧不是摔了的時候腦袋跟地面有過親密接觸,疼是肯定的,也有些輕微的腦震蕩,不過沒關係。
這具身體本來的體質不錯。

  耳邊的叫喊聲夾著哭嚎聲並沒有褪去,相反,一聲比一聲激烈。

  正要起身,就聽到一個聲音哭喊著:「娘……我爹爹……」

  喊著,人已經到跟前。
先看到的是一雙小腳,穿著果綠的錦緞繡花鞋,鞋面上綉著金菊的花樣,頗為精緻。
她仰起頭朝上看,是一張哭花了的小臉,十二三歲的年紀。

  是原主的閨女嗎?
現在沒時間找尋原主的記憶,她搭著孩子的手起身,她怕外面那個被人呼喊的人,便是四爺。

  到了門口,這些女人都發現她了,然後主動讓了讓。
除了兩個明顯看上去年紀已經大了的女人,其他人都讓開了。

  不知道身後誰說了一句:「弟妹,在這裡看看四弟吧。

  外面飄著雨,青石闆鋪就的院子裡,趴著個人,生死不知。
那脊背到臀部,衣服都被血浸濕了,雨打在人身上,那血水混著雨水,滿院子都飄著淡紅色。

  這樣的傷,原主真有可能被打死。
而這樣的傷,若是不能及時處理,便是四爺來了,也難保要一命嗚呼!

  林雨桐再也不顧其他,霍開人就往出跑。
才衝出去,兩桿長QIANG就攔住了去路。
這兩人喊道:「犯婦退回!

  犯婦?

  林雨桐心道一聲果然,要不然怎麼解釋空蕩蕩的豪宅,怎麼解釋滿屋子的主子打扮的人卻擠做一堆。

  可這又如何呢?

  擡眼看去,這並不是牢房。
這還是大戶人家的宅院,如今女眷被關在西廂,而東廂窗口也有人在站著,一臉的焦急,卻沒有呼喊。
那邊,是家裡的男人。

  家被抄了,人被關了,卻也隻是圈在屋裡,並沒有下大獄。

  這說明什麼?

  說明還沒有定罪。

  林雨桐甩開擋在面前的長QIANG:「……犯婦?
誰定的罪?
定的什麼罪?

  這兩人愣了一下,確實是沒說什麼罪。

  可這愣住的工夫,卻叫林雨桐趁機沖了出去,一直衝到躺著的這人面前。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證明人還活著,她佯做拉他的手,去號脈,脈搏微弱。

  她朝這人的臉上看去,這人睫毛顫動的厲害,試圖睜開眼瞼,好半天這才睜開一條縫隙。

  然後兩人默默的凝視三秒,一個放心暈過去了,一個心狠狠的落下了。

  林雨桐知道這人是四爺……心卻狠狠揪住了。
此時四爺身上有傷,不能這麼淋雨!
她想背四爺起來,可那看守已經走了過來,「四太太還是莫要為難我等,我等是奉命……」

  奉命如何?
想懟過去……可這麼硬來終不是辦法。
如今四爺有傷,這一院子老的老小的小,想跑也跑不了。
院裡沒多少人,但外面圍著的有多少兵馬一蓋不知。
人在屋簷下,低低頭又如何。
況且,林雨桐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家是怎麼獲罪的,因為誰而獲罪。
因此,她就試探著問:「這奉命……難不成也奉命要了我家爺的命?

  這個……倒是沒有!

  這人愣了一下,有些沉吟。
他們當然不敢要了這位金四爺的命,上面也沒說要誰的命,就隻說了將人看住就行。

  至於說被打成這樣,這不是上官的命令……隻因私人恩怨而已。

  可那家人,現在誰敢得罪?

  這一愣神,林雨桐就從他的神情裡知道,他們不敢要人的命。
而且,隻怕犯事的不是四爺的原身。
她常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於是盡量語氣溫和:「既然不要我們家爺的命,那敢問將他如此扔在這裡,他可還有命?
這與要了他的命又有什麼區別。
真要是出事了……幾位又該如何交代?
我也不難為幾位差爺……隻要允了我將人挪到屋簷下面便可……」

  話沒說完了,院子走廊裡就閃出一人來,「叫她挪!
隻要不出院子,跟你們不相乾。

  這人長著絡腮鬍子,滿臉的蠻橫。
林雨桐起身,朝此人福了福身。
這人倒是側身避開。

  林雨桐這才伸手拉四爺,愣是將人背起來,往正房那邊的屋簷下挪去了。

  那邊的屋簷下最寬敞,想來以前這裡常有丫頭僕婦等待,因此,這裡放著幾張春凳。
這春凳原本是給有頭臉的人坐著等待的……而如今還沒有被沒收走……怕是這些當差的也會臨時用來歇腳。

  但此時,卻派上了大用場。
至少暫時不用叫四爺躺在地上了。

  兩條春凳拚起來,四爺躺著還有餘頭。
現在得趕緊把四爺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給處理傷口。

  可這細雨連綿,屋裡還罷了,能遮風擋雨。
屋簷下雖然能擋雨,但是不遮風呀。
送到男人被關押的東廂房去?
這身上的傷離了自己誰都沒辦法,過去也是個死。

  衣服脫了,得有乾燥的衣物換上才行。

  心裡一邊琢磨著辦法,手上卻沒停。
衣服脫下來了,她先摸自己身上,腰裡掛著荷包,荷包裡不是金銀也不是吃食,而是兩個小瓷瓶。
瓷瓶裡裝的是女人裝扮用的,一個口脂,一個香粉。
女眷去別人家做客,別的能使主家的,隻這兩樣東西,不好用別人家的。
口脂是吃喝之後要用的,香粉是入廁出來要撒在衣服上的。

  這兩個瓷瓶雖不能救人,可卻能給林雨桐偷梁換柱機會。

  手一轉,就換了兩個瓷瓶出來,連身上的手帕也換成了嶄新的蘸著酒精的,把傷口消毒,然後撒上藥粉。
再把裙擺裡面的內襯給撕下來,給包紮好。

  這麼躺著要冷死人的。
她直起身子四下看看,才說找找,看哪裡有衣服,沒有衣服弄些帳幔之類的東西先給蓋上也行呀,正尋思呢,就聽一聲喊娘聲:「……娘……這裡……這裡……」

  是東廂的方向,窗口探出個腦袋,手裡揚著衣服。

  那是個十四五的少年,他一臉的焦急,身上隻穿著裡衣,卻把外袍給脫下來了。

  林雨桐到底是走了過去,接了衣服,「你穿的少,別站在風口,去裡面呆著吧。

  少年不言語,一件一件的往外遞:「我爹怎麼樣?

  「沒事!
」林雨桐接過來才發現,衣服有大有小,這大概是男人們都貢獻了一兩件,隻是林雨桐是女眷,他們衣冠不整,不好露面吧。

  少年都遞出來了,才又道:「娘放心,兩弟弟我會照看好。
他們穿的少,挨著祖父坐著,沒事。

  林雨桐身子一僵,之前見了有個叫『娘』的小姑娘,現在又來了個叫娘的小夥子,他下面還倆弟弟呢。

  拖家帶口,偏又是階下囚。

  要了命了。

  來不及多說,趕緊過去,選了大小合適的給四爺換上,然後選了一個大披風將四爺從頭包到腳,這才把剩下的衣服給還回去,這裡面老的老小的小,再病上一兩個,就能要了人命。

  安頓好了,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許是下雨的緣故,天陰沉,黑的也特別早。

  天一黑,林雨桐就趁著沒人注意,給四爺餵了葯,灌了水。
然後把春凳連同人都拉到牆角,這裡最避風。
她也上了春凳,靠在牆角上,叫四爺貼著她睡,抱團才能取暖。

  一靠在這裡,整個人就頓時昏沉了起來。

  腦子裡走馬觀花,紛繁的很。
可這所知所聞,都是後宅,外面的事,她所知甚少。

  原主是在西北邊陲長大的,家裡乃是世襲的千戶。
家裡祖父老當益壯,父母慈和,父母恩愛,上有兄長下有弟,隻她一個閨女小名福娘。

  福娘自小跟著兄長一起習武,林家三十二路槍法耍的純熟。
家裡也說,要找個旗下有前途的小子給自家孩子,林家方便提拔女婿,而閨女也不用遠嫁。

  然後林家還真就看上一個,當時隻以為人家是落魄人家子弟來混軍功的,長的一表人才,偏為人豪爽,林家祖父林祖德就比較上心,但凡有功,別叫人給吞沒了。
而恰在此時,上面來了巡邊的欽差。
而這欽差就是金匡,金家的當家人。

  這樣的人家原跟林家也沒什麼瓜葛,小心的應付完了就算了。
誰知道韃子犯邊,城裡混進了姦細意圖刺殺欽差。
這欽差要是出事了,這大大小小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誰也甭想跑。
林祖德當時距離金匡最近,於是,捨身一擋,一條胳膊被DU箭射中,他也果斷,當時就砍斷受傷的胳膊,算是僥倖逃得一命。

  林家於金匡有救命之恩,金匡要比林祖德小十幾歲,比福娘的爹林茂才又年長那麼幾歲,然後人家在林祖德面前就稱晚輩,又見林家有一女未曾許配人家,就主動求娶,說要許配給他的嫡幼子。

  林家不願意高攀,卻不想這說的嫡幼子,竟是之前林家就看上的小子。

  這小子就是四爺的原身金季常。
他不是什麼落魄子,隻是在京城闖禍了,被送到邊城是懲罰也是避禍的。

  林家覺得這還真是緣分,於是,就把福娘嫁到了金家。

  這金家原本是開國之後被敕封的文定侯,可這之於金家,卻像是錦上添花。
金家無人以勛貴自居,子弟讀書科舉,不可懈怠。
金匡為第二代文定侯,兩榜進士出身。
隻隱約的知道,當今的皇帝康平帝便是金匡的弟子。

  在原主的印象裡,金家一直比較超然。
老爺是帝師,皇帝娶了許家的姑娘為後,而皇後的弟弟徐時忠是皇帝的陪讀,也是金匡的弟子。

  老爺子一輩子就這兩弟子。

  而許時忠,這個國舅,娶的正是金家的大姑奶奶。

  這位大姑奶奶去世好幾年了,沒生下兒子,隻一獨女英姐兒。
這許時忠字髮妻死後,也沒有續弦,身邊沒有侍妾。
跟金家的來往也很頻繁……

  事情出了,都成階下囚了,可原主的腦子還是懵的,關於這事,腦子裡全然沒有概念。

  隻知道,去世的姑奶奶是金家這一輩唯一的姑奶奶,是金匡跟老太太徐氏的嫡長女。

  金家大爺金伯儀生來身體就不好,在原主的記憶裡,一個月總有二十天是不出屋子的。
他娶的是老太太徐氏的娘家侄女,是為大太太小徐氏。
兩人有一子,取名金啟瑞,今年得有十八了,兩年前娶了小徐氏的外甥女姚氏,姚氏至今沒有喜信。

  金家二爺金仲威,他倒是跟大爺不同,身強體健,允文允武,娶了京城最有名的才女文氏。
兩人成親之後無子無女,也照樣恩愛異常。
而且二爺也是康平帝的另一個陪讀,隻是因為父親是先生,外人不知而已。
金家也隻他跟皇帝和那位國舅的關係最為親近。
但這樣一個人,幾年前從宮裡回來就腹痛難耐,不等大夫看診便七竅流血而亡。
文氏就這般守了寡。

  三房倒是庶子,三老爺金叔同是吳姨娘所生,隻比四老爺大三個月。
她娶了出身伯府的庶女孫氏,孫氏進門之後隻得得一女一子。

  四房便是嫡幼子金季常,娶了千戶人家出身的福娘。
兩人都屬於身強體健型的,十四歲成親,十五歲便為人父母。
別看福娘出身不行,但是對金家是有突出貢獻的。
第一胎生了個閨女,這是金家這一輩的頭一個閨女,家裡是無限的歡喜。
因著生下閨女沒才出百日,就又懷上了一個,大閨女瓊姐兒就叫老太太抱著去養了。
第二胎就生下長子金啟琨,然後一年一個的量,依次生下次子金啟珅,三子金啟琪,幼女金啟璿。

  接連生下了兩女三子。

  大房那邊父子身子不好,看的人顫顫驚驚,不知道壽數幾何?

  二房一直沒生養,那時候二老爺還沒死,家裡怎麼催人家也不管,就守著文氏,不叫媳婦受委屈。

  三房是庶出,有一女一子沒錯,可也是先生了姐兒,後生的兒子。
那兒子隻比四房的幼女年長一個年頭。
算是小一輩幾個小子裡最小的那個。

  所以在當年來說,福娘這接二連三的生了小子,就是給金家立功了。

  可四房在這家裡的處境好嗎?

  福娘小戶人家出身,金季常又不是一個愛計較的,其實兩人在府裡的日子也不好過。
大閨女瓊姐兒在老太太身邊養著,倒是跟老太太和大太太小徐氏頗為親近,長到十五歲,婚事也是小徐氏幫著張羅的,嫁給了永平侯賀家的嫡次孫。
去年成的親,之前剛傳來喜信,說是有喜了。
大兒子琨哥兒今年十五了,就是站在窗口遞出來衣服的少年,今年春上成的親,媳婦白氏,這白氏是大夫人小徐氏娘家哥哥的養女,因父母在任上死了,這孩子就被收養到徐家。
然後小徐氏做主說給夫家的侄兒。
次子還沒成親,但親事已經定了,定的是二太太娘家侄女。

  大房隻一個兒子身子還不好,四房這邊孩子多男丁多。
大房把四房的大閨女說給了賀家,這賀家跟徐家有些姻親關係。
大兒子更是說了徐家的養女,這是怕有人搶了大房的爵位。
二兒子為啥會定個文家的姑娘?
這怕是想過繼給二房的意思。

  對了!
這文家這次也出事了,全家抄斬。
隻這姑娘被送來了,說是金家的媳婦,才逃過一劫。

  都這麼著了,這兩口子也毫無所覺。

  如今好了,階下囚,成了階下囚了,也就不爭不搶了。

  腦子裡亂糟糟的,可慢慢的,覺得不對,四爺的體溫有點高,這是發燒了。
又給餵了一次葯,四爺勉強睜開眼睛,說話的聲音細微的很:「……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藥……金匡也三年不曾面君……一個月前,突然傳了聖旨,叫大都督許時忠監國……當年,原身打斷過許時思的腿……」

  前言不搭後語的幾句,說完就暈過去了。

  四爺這是將大概的情由交代了一遍。

  說當年金季常去西北避禍,是因為打斷了許時思的腿。
如今許時忠監國,那麼他這一身傷,怕是許時思公報私仇……也就是說,哪怕死了那麼多人,有那麼多的人家都遭遇了滅族之禍,但是金家還不至於。

  前面說的,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藥……金匡這個老師三年不能面君,怕是君王不見。
作為老師少不得要念叨學生,因此,學生便避而不見。

  許時忠不光是金匡的學生,還是金家的女婿。
如今他監國,金家不管如何,估計是死不了的。
但是,許時忠能這麼對金家……那隻能說明,金匡在政治立場上,是不支持許時忠的。
監國之權,哪裡能放到臣下的手裡。
這人還是外戚!

  所以,像是金匡一樣,懷疑許時忠將帝王軟禁的人隻怕不在少數。

  但這又如何呢?
許時忠不光是國舅,還是承恩侯,但四爺說此人的時候,沒提這兩個稱謂,隻說了『大都督』。

  大都督是掌著軍權的人。

  皇宮內,有許時念這個皇後。

  皇宮外,許時忠不怕不服,他手裡握著槍杆子。

  許家這個權臣做的穩穩的。

  但反過來想,金匡不站在親女婿的一邊,又是對的。
從古至今,有幾個這樣的權臣得了善終了?
要真跟許家攪和在一起,到最後,這許家的船要是翻了,金家就是個屍骨無存。
反之,站在帝王的一邊,便是站在了忠義的一邊。
連親女婿都不認,那這邊更加忠義。

  可金家會因此落的個抄家滅族嗎?

  抄家會!
滅族……不會!

  天地君親師!

  帝王隻是叫許時忠監國,但帝王還活著。
金匡是帝師,能弒殺師傅嗎?

  不能!

  康平帝不能,許時忠拋開女婿的身份,也是金匡的弟子,他也不能。

  所以,四爺交代這些,是說叫她暫時別折騰,別想著『越獄』這些昏招,金家人……不會有性命之憂。

  把四爺傳遞的信息琢磨明白了,她心就安穩了。
要不然,這麼拖家帶口的,想逃出生天,何其困難。

  再度醒來,已是晨曦。

  連綿數日的雨終於停了,摸了四爺的頭,也已經不燙了。
燒退了,再給餵了一次水,就有粗實婆子提恭桶來了。
把恭桶提出去不大功夫,又有差役進院子。

  前後四五個差役,有提著嶄新的木桶的,木桶裡是小米粥。
有抱著木盆的,盆裡是白面的饅頭。
還有抱著小菜罈子的,菜罈子上的帖子還沒取下,是從老字號的醬菜作坊裡買來的。
有端著空碗放在門口的,意思是自己取飯。

  林雨桐過去取飯,徐氏就問:「老四如何了?

  「退燒了,人還沒醒。
」林雨桐說著,就先找小女兒璿姐兒。
見一個梳著婦人髮髻的女子正給璿姐遞夾著小菜的饅頭,她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小婦人是大兒媳婦白氏。

  見林雨桐朝這邊看,白氏就忙過來:「娘,妹妹這裡有兒媳,您放心照看公公。

  林雨桐點頭,朝小閨女看了一眼:「聽你嫂嫂的話。

  說完,不給小閨女說話的機會,端著碗就走。
給四爺餵了粥,他有些清醒。
止疼葯吃了,疼的沒那麼難以忍受。
但這不難受,也得裝作昏迷不醒要死要活的樣兒,如此,才不會被許時思再下黑手,才能叫許時忠早點給金家一個決斷。

  才放下碗,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斷斷續續的,聲音不高:「……錢不少給……放進去一刻鐘就行……婦道人家……能出什麼事……」

  再說什麼林雨桐沒聽清,就見大鬍子帶著一個挺著肚子的孕婦走了進來。

  瓊姐兒?

  林雨桐站起身來,這是原身的長女,金家出嫁的大小姐。

  瓊姐兒腳步一頓,腳尖轉了方向,哭著喊了一聲:「祖母……大伯母……」

  林雨桐繼續看四爺去了,耳朵卻沒閑著,聽那邊說些什麼。

  小徐氏的聲音不高,「……孩子,如今能指靠的隻有你了……回去千萬求求你公公,再去徐家一趟……」

  林雨桐皺眉,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出嫁的姑娘能不能自保尚且兩說,求什麼求?

  又聽徐氏道:「快去看看你爹去……還人事不知……能請個大夫來是最好不過了……你娘也指靠不上……」

  然後腳步聲就傳來,是瓊姐兒過來了。

  她一臉的淚,看見躺在春凳上人事不知的父親,頓時眼淚就又下來了。
她嘴上問著:「娘,爹爹怎麼樣了?
」手卻拉過林雨桐的手,側過身子,塞了一個荷包過來。
裡面是金銀吧。
然後才大大方方的把葯往出拿,「……先用著,我出去就請大夫……」

  林雨桐側著身子將這孩子擋在裡面,低聲道:「聽著,別求誰,也別請大夫……」

  「可我爹爹的傷……」瓊姐兒的聲音也不由的小了下來,「我爹爹……」

  四爺睜開眼睛:「無礙,裝出來哄人的。
姑爺呢?
」原主的記憶了,對這個姑爺還是滿意的。
小小年紀一身好武藝,要不然老太太和嫂子做主,他也不能就答應了這婚事。
大門大戶,不是嫡長子,嫁過去不做宗婦,沒那麼累人。
這才點頭應了這個婚事。

  瓊姐兒忙道:「夫君前幾天被老太爺打發去南邊,給姑太太送禮去了,她家的姑娘要出閣……」

  這個姑太太是說夫家的姑太太。
可嫁女兒派個小子去做什麼?

  賀家是太後的娘家,太後無子,最是牆頭草。
想來也是怕被金家連累吧。

  要是這麼說,這孩子在夫家的日子隻怕不會好過。
四爺就道:「……你回去不要求人,不要找大夫,立即去找賀老太爺,就說你爹看著不大好,你得去祈福。
然後帶上老太太給你的陪嫁的人,把貴重的金銀細軟都帶著,往南城的青龍寺燒香去。
到了青龍寺,就打發人給你義父送信……」

  這個義父原不過是跟金季常玩的好的紈絝,叫李誠,是宗室出身。
他是順王的次子,滿京城最不著調的就數他了。
但因著兩人好,金季常頭一次當爹,那時候李誠還沒娶親,非要認下這個乾閨女。
這些年也一直走動。
李誠的的母親早逝,如今的順王世子是李誠的親大哥,比他大十好幾歲,那是跟兒子似得養大的。
那緊挨著青龍寺的就是順王的莊子,莊子上榮養著一手帶大李誠的乳母。
這乳母是個有誥命的婦人,李誠年幼時亂跑,差點沒馬踩死,是這乳母撲過去救人,將李誠抱在懷裡,她自己被馬韁繩絆住腳,身體被拖行好幾裡,但卻護著李誠毫髮無損。
那時太後還活著,聽了忠僕義事,賜下號『忠奉』,五品宜人的品階。

  「……讓你義父義母出面,去賀家……你就留在莊子上,直到生產……你且看看,姑爺是早早回來呢,還是一直不能歸……若是回來,且不強求你回賀家,你就尋你義父,求他在西北給姑爺找一軍中文職做著,那裡是你的娘舅家。
你外祖父外祖母,兩個舅舅以及一大家子林家人,必能庇護你們周全……若是他不歸,或是回來便要你回賀家……那你便聽你義父安排,他能順利將你送回金家……」

  瓊姐兒一時迷茫,「咱們家……」

  許時忠需得殺雞儆猴,金家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奪爵回老家。

  林雨桐攥著她的手,將荷包又給她塞回去,「……不管發生什麼,別往絕路上走……切記切記……」

  瓊姐兒瞬間淚如雨下,爹爹和娘說的從來不多,回娘家也多是大伯母提點……卻不想到了此時……一心為自己打算的,還是他們。

  拳拳愛女之心,叫她竟是一時間悲從中來。

  不知道是親人受難,家族覆滅的緣故,還是從父親的話裡聽出了夫家靠不住的訊息,眼淚滂沱而下,嚎啕出聲。

  林雨桐心裡湧出一股子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她幾乎是手腳顫抖著才將這種情緒摁下去,「乖!
回去吧!
隻要性命無憂,就還有再見之日。

  瓊姐跪下拜別父母,在院子跪下給長輩作別。
父母說的很好,但誰也不知道最後會如何。

  大夫人一聲一聲叫著心肝肉,「你且記得大伯母說的話……」

  金伯儀聽著外面的聲響,靠著牆角咳嗽了一聲,看著老太爺越發沉肅的面容,他叫兒子,「瑞哥兒,去跟你娘說,叫瓊姐兒趕緊回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娘家的事不要摻和……」

  金伯儀的聲音不小,外面聽的見。
瓊姐兒又朝著東廂磕頭,這才起身,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走到院門口,看著站在屋簷下的娘,她停下腳步,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娘……」

  這一聲,喊的林雨桐心肝都跟著顫,她擺手,示意她快走。

  瓊姐兒是哭著出的門,外面的人都犯嘀咕,這是金四爺的情況不大好吧。

  一出門,轉過彎,就跟一輛馬車錯身。
那車廂裡喊了一聲:「是瓊姐兒嗎?

  「義父!
」瓊姐兒撩開簾子,眼睛都哭腫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她下了車,那邊李誠也下了馬車。
兩人站在路中間,瓊姐兒將之前見面的事說了。

  李誠二話不說,叫瓊姐兒上自家的馬車,連丫頭一併叫上去:「直接出城去,賀家那邊我去說。
你跟著嬤嬤在莊子上好好獃著,萬事有義父,我兒勿用憂心……」

  看著人上去,又叫了一個隨從叮囑了幾句,「務必安全送到……告訴嬤嬤,這是咱家姑奶奶,看好就是了……賀家不管誰上門,都隻說悲傷過度動了胎氣,不能挪動。
要是誰不信,叫他問太醫院去……」

  等馬車走遠,親隨才問:「爺,去哪呀?

  去哪?

  李誠呵呵冷笑:「去棺材鋪子!

  啊?
去棺材鋪子幹嘛?

  當然是大張旗鼓的給好友買棺材,許時思無官無爵,卻動用私刑挾私報復,這種事沒人敢告訴許時忠,不鬧一鬧,他許時忠怎麼知道?

  於是,他去棺材鋪子,定最好的棺材。
不僅定棺材,還代替金家,給京城裡的紈絝,有一個算一個的報喪:金季常快死了!
棺材我都定好了,咱去送一程吧。

  更有那根金季常關係莫逆的,就說:「這還沒咽氣,那就多送你個棺材過去,叫金老四挑一挑嘛。

  這主意更壞,於是,京城的街上,就出現了這種敲鑼打鼓給人成批送棺材的。

  棺材擺在金家門口,看守的這才慌了。
這事壓根就瞞不住,到了半下午,在宮裡的許時忠就接到信兒了。

  許時忠一身大紅的袍子,三十多歲的男人了,帶著七分英武之氣,三份儒雅之氣。
但俊美不似凡人。

  這個消息這麼快傳過來,是他閨女的丫頭送來的。
他的妻子是金平安,金家的姑娘。
他們倆的閨女英姐兒,是金家的外孫女。

  丫頭來說,小姐聽說了金家四爺快不中用的消息,哭暈過去了。

  那是英姐兒嫡親的小舅舅。

  許時忠皺眉,問身邊的宦官,「不是說了,對金家要以禮相待嗎?

  宦官不敢說話,丫頭又低著頭不敢言語。

  許時忠便明白了,他細問了丫頭外面的事,這事怎麼就傳到小姐耳裡的?
一聽是李誠帶的頭,他就輕笑:「倒也義氣。

  他一個外戚監國,宗室意見大了。
現在,他不能激化跟宗室的矛盾。
這李誠可是順王和順王世子的心尖尖。

  偏順王在宗室地位超然。

  放下手裡的筆,他先打發丫頭回去,「告訴小姐,讓她打發家裡的大夫去金家瞧瞧……」這才回頭看宦官,「叫人來……擬旨吧。

  金家先是聽到外面亂糟糟的,再是聽差役說順王府二爺帶人送棺材。

  緊跟著許家的大夫就來了,還沒看到病上,聖旨就下了。

  抄家後的財產不歸還,奪爵罷官……

  一旦奪爵罷官,這官邸侯府就不能住了。
也就是說,金家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回老家。

  而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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