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之新征程》226|清平歲月(56)三合一
清平歲月(56)
「你怎麼來了?
」李昭皺眉看向身邊的太監,示意他將眼前的人請出去。
許時念清呵一聲,「邊關告急,這是天大的事情,您真要在這裡安心養病,外面的消息真不聽了?
」
李昭面無表情的看她,「想說什麼?
朝中有袞袞諸公,朕信的過。
」
「本宮也信得過,不過是……」許時念不好意思的擺弄著腰帶,「不過是坐在朝堂上,聽著他們討論,很多事情我聽的懂,但是想不明白。
想問哥哥吧,哥哥是不會高興我懂這些東西的。
思來想去,好像能找的還是隻有你……至少你是皇上,我是皇後,在有些時候,我們之前才是捆綁在一起的,我也是因為先是你的妻子,才有資格有如今的地位的……你說呢?
況且,我不信你真不想知道外面的事……」
李昭看著身邊的太監,然後擺擺手,「下去吧,朕跟皇後說會子話。
」
太監低頭慢慢的朝出退,路過許時念的時候,就聽她輕聲道:「別急著找貴妃娘娘,貴妃顧不得搭理你,這會子跟本宮的侄女相談甚歡呢,別上去自討沒趣。
」
太監一頓,頭低的更低然後帶著人退出去了。
偏殿的燈光亮著,太監疾步走了過去,低聲將事情跟守在門口的宮娥說了,「……真是挺著急。
」
宮娥為難的朝裡看了一眼,然後敲門,「娘娘,有急事……」
裡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聽不甚清楚。
但這麼長時間,裡面的說話從來也沒斷過。
她在外面催了好幾次,門才打開了。
開門的是許家的大小姐,從她的角度朝裡看,能看見貴妃娘娘站在桌上,像是再看一幅畫……畫好像還是肖像畫……看著看著,還提筆在畫上添幾筆,臉上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
英姐兒讓開叫她看,然後『噓』了一聲,「什麼事?
娘娘不叫打攪。
」
宮娥怎麼說?
當著人家皇後侄女的面說皇後去見皇上了?
不合適!
她搖搖頭,「隻是問問要不要添燈油。
」
英姐兒擺手,「這裡我會伺候。
你們隻管在外面守著便是。
娘娘整日愁苦,難得像是今日這般有興緻,還是都別打攪了吧。
」
宮娥再朝裡面看了一眼,娘娘卻並未擡頭看,而是叫道:「英姐兒,你來看看,這副樣貌可像是不像……」
英姐兒朝宮娥笑了笑,就關了門,重新回去站在文氏的邊上去了,「像……不過這裡……這裡……二舅這麼添了皺眉了……」
是嗎?
文氏拿著筆在眼角的位置添了兩筆,「也是……都這般歲數了……也該添皺紋了……」
英姐兒嗯嗯嗯的點頭,「那天我看見二舅的時候,真像是看到了神祗一般。
他穿了一件黑甲,不是新的,看著很舊,這裡這裡都磨損了……」
「什麼樣式的黑甲……你先大緻畫給我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宮娥在外面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一些,然後無奈的朝太監看,「真進不去。
皇後見皇上……難道我們娘娘能攔著?
你等著去吧,聽聽裡面都說些什麼,等皇後走了,這邊也該完了,你再過來……」
也隻能這樣了。
結果皇後在裡面跟皇上說的還真不是廢話,都是朝堂上的事,這件事,這位大人是怎麼說的,那位大人又是怎麼說的,最後是怎麼定的。
那件事情,她原本覺得應該是如何的,結果卻是如何的。
哪位大人的態度立場可能又變化,哪位大人像是牆頭草,等等等等。
都是乾貨!
他站外面,細細的聽著,默默的記著,回頭還得跟貴妃娘娘稟報呢。
裡面不知道說了多久了,猛的聽到皇上說:「……沒想到朕的皇後還有這樣的心眼……以後在朝堂上,你可以不說話,可以做泥菩薩,但以後還得跟這樣一樣,把發生的事一件一件的都記下來,回頭再弄懂便是了。
坐在上面的人,不開口則罷,開口了,就一定得叫他們無話可說。
你可明白?
」
「明白!
」許時念嘆了一聲,「正是因為慢慢明白了,我這不是才來了嗎?
你皇帝,我便是皇後。
我雖然不見得希望你能全好了,但我突然覺得,你死了真未必對我就是幸事。
你要是死了,有兩種結果,要是我哥哥輸了,那我能得了好?
文氏有大皇子,有太子……我不過是一條白綾的事……要是我哥哥贏了,我倒是還能過的以前一樣……可是……有垂簾的皇後太後,卻從沒有垂簾的公主……權利這種東西,果然是沾不得的。
沾上了,就不想放手。
」
這就是解釋了她今兒為什麼會過來,為什麼會服這個軟。
還別說,許時念說這個,李昭真信。
此時,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一股子冷風順著窗戶吹進來,帶著幾分涼意和濕氣。
「哎呀,下雨了。
」許時念過去關窗戶,心裡暗喜,覺得真是天意。
她轉過身來,「前兒戶部還說,怕今年京畿夏糧欠收,從春上下種到現在,沒見幾滴雨。
這不,今兒就落雨了。
瞧著,雨還不小。
但願這雨就這麼著下上三天三夜不停才好……」她說著,就歡喜的叫外面的人,「準備幾個菜,添一壺酒,我跟陛下喝兩杯。
喜迎春雨!
」
李昭張了張嘴,到底沒反駁。
許時念如今句句說話,都是朝政。
兩人像是君臣奏對,他還真就懷念這種感覺。
於是,炕桌擺起來。
不一時菜色上桌,一壺好酒。
許時念看著太監每樣都試了一下,然後再次褪下,這才坐在李昭的對面。
她並不主動給對方添酒,各自斟各自的酒,說的都是今年各地上上來的摺子,奏報的春耕的事。
哪裡下雨了,哪裡有乾旱了。
說的詳詳細細的,「……我記得有一個榆林衛的摺子……不過這榆林衛在哪……我在輿圖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李昭不免一笑,「那裡遠,你往西北方向找……」
床頭就掛著輿圖的,許時念脫了鞋跳上去,順著西北找,「……哦哦……是這裡啊!
這是挺遠的……怪不得看到這地方的摺子跟碰運氣一樣,這一來一回就得兩月時間……」
李昭還問:「你能看懂輿圖?
」
「你忘了,我看輿圖還是你教的。
」許時念回頭看他,眼裡都是嗔怪,「那時候我幾歲來著,十歲還是九歲?
哥哥說我笨就罷了,偏你說我笨……金老二更過分,一看見我問輿圖就跑,說是寧肯教他的哈巴狗也不教我……」說著,她就一哼,「我學的慢,又不是學不會……趕明兒,我親自寫信告訴金老二,告訴她我學會看輿圖了,再問問他,他的哈巴狗可學會了?
」
李昭不由的哈哈大笑,一時間竟是想起小時候的事。
笑完了,兩人對視一眼。
是啊!
曾經那麼單純,那麼好過。
是什麼叫彼此走到這一步的。
許時念先打破尷尬,「我們給金老二寫封信好不好,叫他好好打仗。
等他回來,叫他做武安侯好了……」
李昭先是笑,繼而看向許時念。
兩人再次對視,卻心有靈犀:收買人心!
修復關係。
他點點頭,「好!
寫信給他。
我說你寫……」
「不要……」許時念搖頭,「我不愛寫字,我給你研磨,你寫……」
要寫這封信有點,對李昭來說有點艱難。
心裡千言萬語,提筆卻有千金重。
那邊許時念磨了墨之後,就一副困的不得了的樣子倒在邊上了。
等李昭寫好再看,人已經睡著了。
外面雨打芭蕉,清晰的傳了過來。
太監不知道第幾次探頭朝裡面看,李昭招手叫進來,將桌子撤了,看了看皇後,「外面雨大?
」
是!
雨挺大的。
那就讓她留著吧。
夫妻二人和衣而眠,難得的一室安寧。
英姐兒從文氏那裡出來的時候,雨正大呢。
文氏對著二舅的畫像能看一晚上,今晚上,她是二舅的妻子,不是什麼貴妃。
她不會見任何人的。
正殿裡,燭火滅了。
太監宮娥都在外面等著呢,她走過去,能聽到一面發出的似有似無的聲音,還有太監提著熱水在邊上等著了。
太監很尷尬,小聲道:「陛下歇了,皇後今兒不回,請大小姐回吧。
奴婢叫人送送您。
」
英姐兒一臉懵懂的應著,帶著阿醜就往回走。
回去的時候,徐醇還在等著。
英姐兒點了點頭,直接就往她的房間去了。
徐醇便知道,成了!
她順利的留下了。
留下嗎?
許時念受不了的。
她悄悄的給鼻子塞上棉花,然後將腰上的香囊瞧瞧的放在枕邊。
不大工夫,李昭就睡沉了。
睡的特別沉。
她這才起身,褪了他的衣服,散了他的頭髮,然後發出幾聲含含糊糊的聲音了。
大概持續了一刻鐘,她將衣服脫了,披頭散髮的喊外面,「水!
」
她去洗漱了,李昭睡的昏沉。
太監進去看了看,也不敢打攪。
然後皇後洗漱完出來,看看偏殿還亮著的燈,「本宮就不留了,叫陛下歇著。
別聲張,省的貴妃再跟陛下鬧……懂嗎?
」
眾人低頭,面上不敢違逆。
負責帝王起居注的,忠誠的記下了今兒的事。
然後許時念走的更放心了。
這件事,水過無痕,第二天文氏也知道了,但也不曾往心裡去。
這兩天的心神不寧,怎麼也壓不住想邊關的事,想丈夫的事。
久違的針線活被他重新拿起來,別的都罷了,該給他做雙鞋了。
「舒服!
」金老二嘆氣,「誰做的都不如家裡給準備的舒服。
」
他先打開了箱子,一看之下就試穿了,這會子跺著腳,左右的端詳,一臉的滿意。
正美呢,門猛的從外面被推開,帶著面具的李弩急匆匆的進來。
「大人……」李弩急切的喊了一聲。
「叫師傅。
」金老二惱道,「白眼狼,少教你了?
」
李弩將門一把給關上,「您看看,這是我收到的家書。
」
家書怎麼了?
還是我轉交給你的?
「說什麼了?
」金老二一邊把新鞋往下脫,一邊問道。
李弩將信遞過去,「您再看看……」
看了!
零七八碎的,是四弟妹寫給這小子的。
「可師娘不是個這麼細碎的人。
」李弩說著,就點了點信,「這是一封密信。
早前分開的時候,師父就定了一套通信的法子。
」說著,就將懷裡的論語拿出來,「您數每個字的比劃,然後減去九……再乘以三……」
計算了一遍之後,對照的找出相應的字,湊在一起果然很通順。
原來,話寫的細碎,是為了暗藏的話通順的。
金老二再翻出自己的家書,怪不得法子都試了,什麼都沒藏著。
也是,往常用的法子,是過不了許時忠的眼的。
倒是給李弩的傳信方式很好用。
哪怕是不把信件捎來,隻捎帶口信,想傳遞的消息也能傳到。
看了密信,金仲威將棉鞋拿出來,右腳的那支,拆開一條不顯眼的黑線,果然就有東西掉了出來。
而那雙靴子,看著並沒有破,是個很自然的褶皺。
另一隻鞋子上也有,倒像是特意留出來的。
名單很重要,可這傳遞消息的方法更實用。
他鄭重的看李弩:「你可看了,他們捨不得你。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
「我願意!
」李弩篤定的很,「但您答應我的,也一定要做到。
」
好小子!
「放心,隻要做到了,你跟璿姐兒的事,我親自跟你師父去提。
」
「一言為定!
」
「一言為定!
」
於是,銀州城郊,一個明顯是異族人的人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刺殺,屍體被拖進了密林裡餵了野獸……
「啊——」璿姐兒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滿身的大汗。
久兒還在看書,她被驚的急忙撩開床帳去看,之間璿姐兒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怎麼了?
做噩夢了!
」
璿姐兒點頭,「夢見李弩被狼圍住了……狼一撲過去,我被嚇醒了!
」
「怎麼夢見他了?
」久兒說著,就去倒熱水,浸濕了帕子,「你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擦擦。
」
「我自己行。
」璿姐兒伸手接帕子。
久兒躲了一下,「後背你也夠不著呀。
」
璿姐兒便不動了,「是不是遼東要打仗了,我心裡老掛著這事呢。
」
「嗯!
許是的。
」久兒就道,「他能長大,見過的人,遇到的事,比狼狠多了。
你還擔心他被狼吃了?
」
璿姐兒不好意思的笑,「那倒也是。
」
久兒給她擦了,又開箱子取了乾淨的裡衣給她換了,連被褥一起給換了,「要是擔心打仗,明兒問問娘……」
「仗總要打的……」璿姐兒就道:「……我攢的銀錢呢,皇後不是說要募集銀錢嗎?
把月例銀子明兒送到募集處吧……」
「好!
」久兒就道,「今兒二姐還說,我們都是遼東人。
眼看戰火要起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妻離子散呢。
想把銀錢託付給族裡,請忠二爺他們幫著建個善堂,收容老弱婦孺……之前在徐家不是得了不少金子嘛,就用那個錢……」
這是好事啊!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謀劃著善堂的事。
善堂的事到底是以另一種形式叫這幾個孩子辦成了。
林雨桐知道的時候親自給老家寫了信,叫鏢局幫著把東西捎帶回去。
東西還在半路上呢,半夜裡,京城的大門再一次打開了。
邊關的戰事燃起了。
而此時,英姐兒接到消息,李奴兒死了!
死了!
英姐兒笑了一下,死的好!
死了就無後顧之憂了!
一時間,她志得意滿,等著宮裡的消息。
時間一晃一個月了,皇後的小日子沒來。
太醫院請了太醫給把脈,沒有其他癥狀,這應該就是……就是有喜的徵兆。
脈象微弱,但似有似無的還是能把出來的。
至於懷孕多久了,太醫們不敢斷言。
對判斷月份這種事,很少有太醫給出非常確定的判斷。
況且,時日尚欠,是不是真的有孕還得等等。
在宮裡當差的事謹慎慣了的,有些診出有孕的,在不知道宮裡的情況,不知道皇上和皇後的真實情況的前提下,都不敢說診出有孕了,隻說還得看看。
有那消息靈通的,隻說疑似有孕。
還得再看看!
於是,大家就都知道,皇後有孕了!
「有孕了?
」李昭看向文氏,以確定消息。
文氏看他:「有孕了?
」
李昭的面色就難看起來,「怎麼有孕的?
」
文氏看邊上的太監。
太監噗通一聲就跪下,頭磕的梆梆的,將那天晚上的事說了。
李昭皺眉,沒有印象啊:「我是真沒有印象了。
」
喝了幾杯酒的原因?
可睡下的時候明明是清醒的,跟宜安寫信的時候腦子也很清楚。
寫了一個多時辰的信,酒勁還沒過去?
竟然還被酒給亂了性!
這不對!
文氏能氣死:「……不對!
你能說不對嗎?
你怎麼能叫她留下過夜!
」
多了個孩子,這就是變數!
李昭冷著臉:「宣旨,朕要見皇後。
」
這邊宣旨的人還沒出去,就得了消息,皇後出宮了。
說是時日漸熱,她得去行宮避暑。
再過段時間,天就熱了,光是路上就受不了。
這是出去養胎去了。
這件事哪怕不準,但宮外消息靈通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雨桐都驚訝:「這怎麼說的?
李昭這是想幹什麼?
」
李昭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如今人心不能亂呀。
這叫以賀家為首的文官集團怎麼想?
大家謀劃著怎麼維護皇權,而你呢,怎麼又跟許家攪和在一起去了?
四爺搖頭,考算計女人的肚子來得權利,許時忠也不是這樣的人。
說實話,這猛不丁的來這一手,叫人還有些懵圈。
但女人肚子裡的這塊肉,隻要不出生,暫時還不要緊。
兩人正說話呢,外面就來人了。
金逸說,前院有人請,賀家的老太爺來了。
那四爺得去。
四爺這邊還沒走呢,老太太院子裡來人了,叫林雨桐呢。
行吧,兩人各走一邊。
老太太在拾掇菜院子,幾種青菜已經長的綠油油頗為喜人了。
見林雨桐過來,老太太就叫,「韭菜現在吃著還不老,今年是又一茬,割點好包餃子?
」
好啊!
林雨桐過去割韭菜,老太太站直了身子,「英姐兒這孩子有些日子沒來了吧?
」
「是啊!
」林雨桐接過話,「許家內宅總得有人管著。
」
「那孩子的親事怎麼說的?
」老太太又問了一句。
林雨桐不動聲色,「聽我們家爺說,大姐夫給二哥寫信了,說是軍中若有好兒郎,不拘出身,隻要人品好,可留意一二。
」
老太太點頭,「那就好!
那就好!
我也不過是白問一句。
你婆婆是個心寬的人,也不過問過問。
」
「許家如日中天,有那樣的父親,英姐兒的婚事別人也插不上手。
」林雨桐遞了話過去。
果然老太太就接茬道:「是啊!
許家如日中天。
再這麼下去,可如何是好!
聽說……皇後有喜了?
」
林雨桐就停下手裡的動作,擡頭看她:「……是貴妃娘娘的消息吧。
」
老太太笑了一下,「是啊!
可巧的是……皇後留宿那晚,英姐兒在貴妃那裡,呆了半晚上……」
這世上可沒幾個傻子!
英姐兒露餡了。
林雨桐低頭又去割韭菜,「……這幾天啊,我跟順王府那邊把琨哥兒的親事說的差不多了。
園子裡的芍藥開的正好,正要請岑家人過來坐坐呢。
英姐兒那孩子,喜歡芍藥,跟我說了幾回了,我正說問她來不來呢?
您要是那天精神爽利,也幫我相看相看兒媳婦?
」
老太太含笑點頭,回身往屋裡去,「就請順王府和岑家的客人,再就是家裡的姑奶奶……哦!
瓊姐兒和琳姐兒叫回來就行,你們姑太太那邊就別叫了,都不夠添亂的呢。
」
好!
林雨桐割了半籃子韭菜,叫丫頭拎著往回走。
回去的時候,四郎在院子裡,是給四爺捎口信的,「爹說今晚不在家吃飯了,他上許家去了。
」
「跟賀老太爺一起去的?
」林雨桐問說。
「是!
爹說許家有好酒,今晚上,他在那邊用飯。
」
「你爹啊……現在就是潤滑劑,哪裡不順去哪裡?
」她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晚上包餃子,叫久兒給你送去?
」
四郎歡喜了,應的特別響亮,這小子愛吃餃子,什麼餡料的餃子都愛吃。
四爺帶著賀老太爺去了許家,許時忠不在。
出城了!
不用問都知道,他去行宮了。
他隻是去京郊大營一趟,宮裡就出事了。
那作死的妹妹懷上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不等他回京,直接跑到行宮去了。
去了行宮,就能繞過她呢?
他去行宮,見了許時念,擡手就是一巴掌,「寡廉鮮恥的玩意!
」
這一巴掌,直接將許時念扇倒在榻上,嘴角也帶了血。
等仰起頭看,看見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的血痕,許時忠眼裡閃過一絲懊惱,下手……重了。
許時念卻一口吐出血來,趴在榻上沒動地方:「打呀!
你乾脆打死我!
二哥已經那樣了,半死不活的!
你再打死了我,到了地下,見了爹娘,爹娘問我,年輕輕的怎麼就去了……我就說,是我哥,我哥不給我活路……」
「住口!
」許時忠怒氣上湧,「你還有臉提爹娘……」他的聲音不由的輕了下來,「孩子是哪來的?
跟誰懷上的!
寡廉鮮恥到這個份上,這就是娘自小教你的……」
「娘教了我幾日?
」許時念坐起身來,眼淚吧嗒的往下掉,「若是娘多活兩年,我許是能多學點做女人的本分。
可惜,我自小娘就死了,在後宅被族裡的伯娘嬸娘欺負……後宅沒人護得住我,我就變的潑辣,變成了這樣……再後來,我哥出息了,我分家了,日子才好點……可我哥忙,忙這個忙那個,就是沒想起來,還要給我找個人教我什麼叫做本分……」
許時忠被說的心口一揪一揪的,「懷上了……那就生……但我告訴你,這孩子是個公主,也隻能是個公主……」
「萬一不是……」許時念一時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我說了一定是!
」許時忠瞪著眼睛,「一定是!
」
「如果我這兒子,你要弄死他……」
「不會!
我會告訴別人,我府上有個姬妾,給我生了個庶子,我就叫這孩子姓許……聽懂了嗎?
」
懂了!
懂了,心才更涼了。
作為哥哥,你對妹妹心軟了。
孩子能叫生,但是……別的沒有了!
他是許時忠,隻是許時忠。
徐醇說的對,特別對!
別人罵許時忠,都說他是奸臣。
其實……不是!
罵他奸臣,那是因為他的權利太大。
其實,這個人人口中的奸臣,長了一身忠骨。
他許是不忠於李昭,但他忠於大周。
這就是他!
他不會因為自己貴為皇後的妹妹可能懷了嫡皇子而歡喜……此時,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她不說話,隻靜靜的看著他。
許時忠好半晌才喘勻了氣,「他人呢?
將他交給我!
果然,我就不該心軟。
他就不該活著!
」
「走了!
」許時念低聲道,「猜到你會殺人,難道還不跑嗎?
」
許時忠冷哼一聲,「來人!
行宮怕是混進了賊子,給我搜,連老鼠洞也給我掏一遍……」
許時念隻含笑看著,搜吧!
搜吧!
你真的搜不出來的。
因為他真的不在!
「你倒是聰明!
」英姐兒看著跟阿醜進來的,換了一身裝扮的徐醇,這般誇了一句。
徐醇輕笑:「哪裡也不如許家大小姐的院子安全。
」
這倒也是!
父親能下密令滿大周的搜捕此人,但唯一不會搜的地方,便是自己的院子。
英姐兒看阿醜,「咱們院子的小園子少個園丁,你帶回來的啞巴不錯,叫他去園子裡住著吧,沒事打理花草,多照應著些……」
阿醜應著,看向徐醇:「跟我來!
」
看著被阿醜帶出去的人影,英姐兒露出幾分冷笑來,然後叫人,「小舅舅在府裡要用飯,叫廚子用心點。
」
四爺還真就留下來用了飯,直等到晚上許時忠回來。
許時忠一回來就知道家裡有倆客人,他顧不上其他,趕緊進去,裡面兩人下棋,邊上放著茶和茶點。
他一進來就跟賀老爺子告罪:「叫您老久等了!
」
四爺先放下棋子,「姐夫這是去哪了,等了這半日。
」
「你也是,賀相要來,你好歹先送個消息呀。
」許時忠半真半假的抱怨著,就親自給賀老爺子倒了茶,「給您老賠罪了。
」
「你軍務繁忙,理解理解。
」說著,就接了茶,「咱們過來也不過是說句閑話罷了,不妨事的。
」
「我呀,也是半日軍務,半日私事。
」許時忠開口便道,「我這妹妹呀,當真是不爭氣。
這垂簾的皇後,說走就走……賀相也是為這個來的吧。
」
賀老爺子就看了四爺一眼,四爺眼觀鼻鼻觀心的,不接茬。
他隻得含混的點頭,然後問說:「皇後可好?
」
許時忠嘆氣,「好什麼呀!
如今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
做事沒譜的很!
當年呀,嫁到王府去,我就不樂意。
一則,她性情衝動容易被人左右。
二則,皇家女人沒兒子難。
可我這妹妹,幼年我母親專門找人給她看相了……人家就說,宜女之相……若得女必為閨女,她可安享富貴尊榮……我一直以為這算命的不準,後來她真嫁到皇家了,我就信了一半。
這些年,她跟陛下那關係……我又懷疑算命的話了,連那一半我也不信了……什麼宜女之相,這都三十好幾了,不也沒個孩子嗎?
可這有時候,命真不由人。
這歲數了,竟是真有了。
我還真信了。
看來,明年一開年,咱們大周要添一位嫡公主了……」
賀老爺子一愣,然後上下打量許時忠,心裡多了幾分敬意。
哪裡有什麼算命先生,分明就是他在這裡坐保證。
皇後肚子裡沒有皇子,隻有皇女。
用這樣的法子,也要安穩朝局。
皇後為什麼會懷孕,他給了理由,皇後衝動容易被左右。
也就是說,這件事,從根子上就不是他的主意。
其實,這對許家來說,是一次絕好的機會。
可是,跟大局比起來,許時忠放棄了私利!
他不知道這種心境許時忠能保持多久,但是,隻憑今兒他的決定,他起身,鄭重的對著許時忠行了一禮,然後什麼話也沒說,直接起身就出去了。
許時忠被這一禮行的給愣在了當場,他鼻子一酸,眼圈都紅了,他擡眼看著頂棚,盡量不失態,「沒想到……被人當成忠臣的滋味是這樣的!
」說著,吭哧一聲笑出來了,笑著笑著,眼淚到底是下來了,「老四……叫你見笑了。
」
四爺沒言語,起身拍了拍許時忠的肩膀,「……就這樣吧!
沒事了。
賀相於穩定人心上,很是有些手段。
」
說著,就往出走,許時忠沒攔著,也沒送。
四爺從裡面出來,看見站在窗根下的英姐兒。
窗戶留了一條縫隙,四爺早就知道她站在外面。
他一出去,就朝英姐兒招手。
英姐兒臉上還殘留著幾分愕然,走廊裡的燈光,將她的臉照的更加慘白。
她一路送四爺出去,神情有些恍惚。
四爺看她:「沒想到吧……你的父親是這樣一個人……」
英姐兒愣了一下,然後不自在的笑了笑,「……我爹他……原來是這樣的……我是沒想到……」父親上輩子早死了,這輩子陰差陽錯的,活成了這個樣子。
她這才恍然了,總是按照以前的步調在走,卻忽略了最該關注也最應該關注的那一部分……那就是去了解自己的親人。
這世上,父親是最親近的人。
而自己現在做的,有跟父親一緻的地方,也有跟父親南轅北轍的地方。
於是,這一刻,她心亂了!
特別亂!
將四爺送出門,她就反身往回跑,一直闖到書房。
書房裡並不見父親的人。
她著急的問,「我父親人呢?
」
隨從告訴她:「在祠堂。
」
祠堂裡,她悄悄的靠過去,站在外面能聽到裡面壓抑的哭聲。
這裡放著祖父祖母和母親的牌位。
父親想母親了?
再靠前,她聽見,父親在喊娘,「……兒子不孝……兒子沒看護好弟弟妹妹……兒子心裡有愧……可兒子該怎麼辦呢?
小妹被人蠱惑,壓根就不知道朝堂打亂,內亂引出外患,內憂外患之下這天下會發生什麼……北國虎視眈眈,養精蓄銳這麼多年……這一次來勢洶洶……一旦宜安那邊的防線被突破……將士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是對不起妹妹,還是對不起天下人……娘啊……兒子沒的選的……兒子後悔,早些年不該由著她的性子……便是逼也該逼她老實本分,再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如今說不定也兒孫滿堂……平安一世……兒子,對不起娘的囑託……兒子不孝……」
裡面一聲聲的哭訴,叫英姐兒隻覺得胸口憋悶的慌。
爹啊爹!
您這樣,叫女兒怎麼辦?
怎麼辦才好呢?
怎麼也沒想到,父親的想法會是這樣的。
父親錯了嗎?
沒有!
那自己錯了嗎?
英姐兒慢慢的惶恐了起來,難道重來一次,自己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