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之新征程》第60章
60. 與你同在(60)
關於劉大夫, 林雨桐當然是查過的。
生前的一切, 都細細的查過。
她是當當年的援藏醫護人員,早年就離異了。
原因是無法生育。
一個婦科的大夫,無法生育這著實無奈的很。
離婚後在藏區一待就是十多年, 每日裡騎著馬穿行於牧區的各個村落, 這一堅持就是十年。
最後因爲一次雪災後趕往災區救人, 途中掉落深坑被雪掩埋,找到的時候凍傷嚴重,雙腿機能已經失去了。
這才從藏區回來, 在京城做的截肢手術。
後來, 等身體恢復了, 又坐在輪椅上堅持工作。
八零年的時候,有過一次有感地震,當時醫院人多, 慌慌張張的都往出跑。
她急著去看一個被醫護人員撿回來的棄嬰,想帶孩子出去。
誰知道好不容易推著輪椅過去了,剛好窗戶上的玻璃被震下來, 嬰兒床就放在窗戶邊上,她撲過去抱了孩子, 用身體擋了玻璃,結果是孩子活了, 她死了。
現如今,她也確實是沒什麽家人了。
父母去世了,隻一個妹妹還沒在西平。
前夫再婚了兒女雙全, 她就是一個人。
可此時站在墓碑前,倒也不覺得荒涼。
當年救的孩子,都已經長大了。
那孩子被醫院的另外一對醫生夫妻收養,他們是劉大夫的朋友。
收養了這個孩子,從小告訴她有個人曾經爲了她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每年,都帶孩子過來。
等孩子過了十八歲,每月這個孩子都過來。
墓碑前,擺著兩盆菊花,已經有了打花苞的趨勢了。
不管怎麽說,看到這些,總叫人心裡舒服了一點。
給劉大夫上了一炷香,這才轉臉看東邊那個墓。
她走過去,坐到墓前的臺階上,從包裡摸出一瓶酒來,拔出酒塞子倒了一杯出來,「大叔,我今兒才知道你住這兒。
踅摸來這麽好的酒想給你送去吧,不見人!
打聽了打聽,才知道您住這兒。
這兒好啊,清淨,這酒我敬您三杯?
」
說著,將那杯酒就直接撒在地上。
一散開,酒味更大。
林雨桐在自說自話:「這第二杯酒,我祝您長命百歲……」
「百歲啥百歲!
」話沒說完,手裡的杯子就被人搶了,然後喝的『滋溜』一聲,「你這丫頭,倒是賊。
」
林雨桐扭過臉來,不是黃五又是誰?
今兒倒沒醉,不過眼神卻迷離,跟剛睡醒似的。
「真不好意思,打攪您休息了?
」她仰著頭看她,臉上露出幾分埋怨之色來,「師叔,您說您也真是的,自家人幹嘛不早點相認呀。
」
黃五輕哼一聲:「都到家門口了,進去坐坐?
」
呃?
行吧!
墓碑後面的石闆輕輕一推就打開了,然後是下去的通道。
還別說,下面挺寬敞的,到底是盜墓出身的,給下面掏個洞這還真不叫事。
進了裡面,充電式的臺式燈亮著,能看清裡面的格局。
不算大,但一個人住就不小了,得有二三十平。
單人床舊沙發舊茶幾這麽一擺,其實還是空曠。
一轉臉,看見角落裡那麽些個的箱子……
林雨桐嘖嘖稱奇:「師叔好本事。
黃金原來是被人先下手了,牛!
比程世明派回來的人可牛氣多了。
」
「年齡不大,說話倒是動聽。
」老於世故的樣子半點不像是十八歲的姑娘。
他指了指沙發,半點也不能拿她真當孩子,「坐!
坐下說。
」
林雨桐坐下,笑看黃五:「師叔,您現在是香餑餑,都急著找您呢。
」
「找唄!
」黃五輕嗤一聲,「誰找到算誰有本事。
」
「我都能找到,那您覺得別人會找不到嗎?
」林雨桐笑意收了,不由的輕嘆一聲,「要是早些年,科技沒這麽發達,我相信您,您說躲,那是真能躲。
可現在呢?
你出去看看去,滿大街的監控,稍有不慎就被抓住了行蹤。
您說您躲的再徹底,可到底是個人呀!
這吃喝拉撒的,不還得出去嗎?
所以啊師叔,您得小心了。
」
這話黃五倒是沒說反駁的話,隻又倒了一杯酒,「其實叫我說,這一行沒了也就沒了。
黃門……隻剩下我這糟老頭子一人了。
收徒弟這事,那是想不開。
如今不是以前,你說這還有多少大墓沒動過?
如果國家也不叫動了,也沒處可動了。
再往後,都提倡火葬了。
到了了,也就是一人一個骨灰匣子。
教了徒弟,要想叫徒弟靠手藝吃飯,那非得餓死。
再說那陪葬品,如今是越來越不保值了。
以前是金銀珠寶瓷器,現在呢?
什麽bb機手機,這玩意擱裡面要不了兩月就用不成了。
就這些東西都輪不到咱出手,有膽大的小偷緊跟著就取走了。
你說這情況了……我還收啥徒弟?
雖說這斷了傳承怪可惜的,好歹這也是一門手藝……可想想……還是不傳的好……」
沒想到他是這麽想的!
這倒是出乎林雨桐的意料。
「沒有黃門,五門就不全。
」她看著他,緊跟著就有點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五門聚,改天意。
沒有了黃門,湊不齊五門,那這句話就真隻是一句話了。
要說狠,還是您狠。
」
從根上給斷了。
林雨桐面色複雜的看黃五:「黃門沒有再傳弟子的事您說了我才知道的。
但是程世明他……隻怕早就知道。
唯一的變數就是您了,所以您……比我預想的處境還要危險。
」
黃五抿了一口酒,嘿嘿的笑了笑,「若真是如此,那也隻能說是天意。
」他說著,就看林雨桐,「你師父將白衣傳給你,可給你什麽東西。
」
東西?
什麽東西?
「一本手劄功法。
師叔若是要……」她這話沒說完,黃五就扔出一個黃燦燦的東西來,「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卻太多。
我到這份上了,要你的功法做什麽。
我那裡還有一箱子,你要是要,都給你。
」
「哪裡?
」林雨桐一邊打量著手裡的黃牌子,一邊四下裡看,「給我就給我,技多不壓身。
」
嘿!
順杆爬呀!
黃五指了指床下,「有空你自己來搬就是了。
隻要發誓不外傳便是了。
」
「我發誓。
」林雨桐隨口應著,瞧著就覺得敷衍的很。
她那目光專注的落在這個牌子上,「這是黃門的信物?
」
「對!
」黃五將牌子又重新拿回來,「這東西也不是牌子那麽簡單。
但這隻有各門的掌門才能知道這裡面更多的秘密……這個我便是想說也說不了,這玩意太玄乎,全看個人領悟。
至於你們白門的牌子,我記得是一塊瑩白如玉的牌子……你到底是不是白衣,不是看你師父怎麽說,而是看你有沒有那個。
當年程世明沒有,牌子應該還在你師父身上。
」
「哦!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原來我還真算不上是白衣。
那我黑四叔怎麽不說呢?
」
「他?
他黑門的牌子早丟了,你當他爲什麽恨黃門若此,那是因爲他找不到他師父那塊黑牌子了。
這種機密,他可不會輕易說出口。
」黃五不屑的恥笑一聲倒也說,「不過這禍福相依,丟了那玩意,他倒是沾染的因果小,還有機會娶妻生子,甚至現在還留下點血脈骨肉,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
林雨桐心裡有數了,黑四之前說的五門相互覬覦秘術的事就說不通,於是就問說:「是不是對於程世明所幹的事,亦天門內部,五個門派之間,意見也有分歧。
你們之間的爭鬥,壓根就不是誰偷了誰的秘籍的事,而是要不要『改天意』的事。
」
「那當然!
要不然呢?
」亦天門裡,少有那種沒出息的,「可這掌門也是人呐。
這一代的掌門是這個想法,那一代的掌門又是那個想法,便是同一個人,前半輩子和後半輩子想的或許又不一樣……相互殘殺,是有些人爲了統一門內的想法,排除異己而已。
可那時候相互之間的打打殺殺,好歹還都是勢均力敵……如今,橫空除了一個程世明,他這個人……你們不答應?
不答應沒關係,他的拳頭硬,來硬的誰也抗不過。
」
「三十年前……」林雨桐便問道:「三十年前,我師父出了狀況,師叔你呢?
按理說程世明三十年前就不該放過你的。
」
黃五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白門那時候在你師傅的手裡。
你師祖不待見程世明,你師父自然是提防程世明的。
但不得不說,老人家的看人的眼光是準的,程世明確實是心太野。
他之前找過我,問我對他想幹的那件事的態度,我……當時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想喪命,於是,我答應了。
我願意配合他!
」
林雨桐挑眉:「倒是好想法。
其實是把我師父和程世明都給坑進去了。
」當時青門赤門的長輩失蹤,生魂估計已經攥在了程世明手裡,包括黑門黑四的師父,生魂怕是早就找到了,唯獨缺的就是白門和黃門。
黃門黃五表示願意配合,那隻缺白門了。
黃五一表態,程世明必然是覺得,隻要拿下白三就可以。
這師兄弟二人內鬥,那便是兩虎相爭。
若是白三勝出,黃五自然無礙。
若是程世明勝出,隻怕也帶了傷了。
那時候黃五未必就怕他。
黃五點頭,「我那時候可不考慮誰輸誰贏,他們兩人一鬥起來,我直接就躲了。
這一躲就是三十年。
」說著,似乎有些可惜的樣子,「這一回,怕是躲不成了。
再想故技重施,程世明也沒那麽傻了。
」
難怪呢!
「那依師叔看,我師父他……如今的態度是贊同還是?
」林雨桐其實是拿不準的,認真說起來,跟白三接觸的時間不多,他幫了自己和四爺,自己也幫了他,說起來,兩人之間誰也不欠誰的。
「你師父的態度……」黃五的眼睛慢慢變的深邃起來,「應該是變了。
白三到底不是以前的白三,你想啊,叫你整日裡穿著一雙不合腳的鞋,你是什麽感覺?
你以爲不合天道的借體而生,就真一點代價都不用付出?
內裡的痛苦隻有他自己知道。
」
林雨桐自己也好奇:「我師父如今的本體到底是什麽?
」
「你師父喜歡吃生肉,你說他的本體可能是什麽?
」黃五咕咚咕咚好幾口酒下肚,「我是人不人,鬼不鬼。
他呢?
究竟是人還是畜生,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一個人能硬抗三十年的獸性,何其艱難。
隻怕不是不想一死了之,可丟了皮囊,這便跟主動投了程世明沒有差別。
你呢,也別把你師父想的太壞。
他那麽做,估計是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
到底最後他會怎麽選擇,其實……我也看不透。
」
「師叔是覺得,師父會像是您三十年以前一樣,跟對方虛與委蛇?
」林雨桐固執的看向黃五。
黃五被看的不自在,將酒瓶放下,「不知道……丫頭,人心千變萬化,誰能拿捏誰?
」
「那你總得告訴我,程世明是怎麽操作的?
」林雨桐肅著一張臉,「這件事師叔應該明白,萬萬是不成的。
天地陰陽,講究一個平衡。
要的多,這付出的自然就要多的多。
殺了那麽多人,爲了什麽,不就是用別人的命補天道之損嗎?
」
黃五沒有反駁這個話,沉默了半晌隻道:「程世明想用我們,但從來不懼殺了我們,你說爲了什麽?
」
林雨桐看向黃五,給出個早有猜測的答案:「魂!
」
黃五點頭:「是人的時候,我們尚有反抗的餘地。
可若是成了魂,誰也不知道會如何?
人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懵懂的,這個你應該見過。
」
是!
見過的每個剛死的人,記憶都是不全的。
渾渾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清醒過來的時間不等,有些人一兩個小時就回過味來了,有些人兩三天也能醒過神來。
但這種人一般都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第七天,在回魂夜的這天清醒過來。
這整整七天的時間,還不是人家想怎麽炮製就怎麽炮製。
黃五見林雨桐明白,就繼續道:「 所以,我們有顧忌,他沒有。
」
別說成了鬼也有成爲鬼王的可能,可這種概率於術士而言,微乎其微。
成爲鬼王的先決條件有兩個。
其一,便是你生前足夠善,功德圓滿。
其二,便是你生前足夠惡,鬼神避之唯恐不及。
可這兩條,術士都不具備。
假術士是坑蒙拐騙的,真術士是洩露天機的,所以,第一條夠不上。
至於第二條,術士也難有做到的。
因爲知道因果,所以做點惡事都惶惶不安。
真正能大開殺戒的少之又少。
「偏偏的,程世明算的上是第二種人。
」林雨桐有點明白黃五的意思了,「所以,師叔的意思是,程世明不怕成爲鬼。
」
黃五點頭:「這或許也是他殺人作惡的原因吧!
」
林雨桐恍然,不能的名垂青史,也要遺臭萬年。
要是真是如此,他殺人的理由還真就有了,哪怕聽起來這麽荒誕。
緊跟著,她就又想到了什麽,然後不可思議的看黃五:「所以……您可千萬別告訴我,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得先是一縷魂?
」
黃五咧著嘴奇怪的笑了一下:「這世上誰不怕死,誰敢真成爲一縷魂?
他不怕,他身邊聚攏的不光是三教九流的術士,還有……據說是哪裡的科學家……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是,這麽多人願意跟他合作……」
「他就不怕他的魂魄離體了再回不去。
」林雨桐覺得程世明的行爲瘋狂的近似於一個瘋子。
黃五灌了一口酒,「人活了那麽多歲月,一個親人也沒有。
你說,活著的意義在哪裡?
他想要的,若是成了,那便是無盡的生命等著他,他那些合作者還巴巴的等著他能回來跟他們共享長生的奧秘呢。
可若是失敗了魂魄回不去……他自然也有退路,一則,有你師父的那個軀殼;二則,鬼王許是更自由。
不論生死,他都有完全的準備,那他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
可這個決定,也著實瘋狂和大膽的很。
人死後渾渾噩噩的能等到七日回魂的,都是好的。
還有那丟失了一魂半魄的,來生投胎腦子都得比別人慢個半拍。
其實,陰陽路哪裡是哪裡是那麽好走的。
說到底,還是此人敢冒險。
想拿住這個人,就必須比他還敢冒險
林雨桐的手左手無意識的轉著右手的拇指,這是遇到難以抉擇的事的時候才有的動作,習慣都是跟著四爺養成的。
好半晌之後,她才問說:「若真叫他們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
」
「三十年前試了一次……」黃五長長的嘆了一聲,「那一年,暴雨罕見的下了四十天,牛羊牲畜死的不計其數,糧食減産絕收,便是人命,也搭進去數百條。
真要是叫成了,何止這一點損失。
」
真會有天罰呀!
「亦天門的記錄上,可曾有過這種改天意的做法,其後果又如何?
」既然程世明要嘗試,那一定不是憑空來的想法。
亦天門留下那樣的話,那必然是曾有過成功的案例。
因此,林雨桐才有此一問。
「記載很模糊,年代和地點不詳。
這些留下來的東西,應該是被人刻意毀了一些。
想來,是哪一代的白衣不贊成這種做法,因此,沒給後人留下多少有用的東西。
術法的過程被隱去了大半,隻剩下隻言片語。
倒是後果……雖然隱去了時間和地名,隻說是一夜之間,水淹城池,而後瘟疫蔓延……」黃五說著,手就不停的抖了起來,「想來這種記載應該是真的。
」
瘟疫嗎?
林雨桐微微一震,那可真是巧了。
讀大學的時候,正好是某種病毒蔓延的時候,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麽關聯。
從後來公司能成立來看,程世明這才應該是成功了。
可這成功,付出的代價也有點太大了。
未來的科技是對如今的社會有所幫助,但這種外來的,從長遠來說,就真的好嗎?
林雨桐起身,對黃五怎麽安排,好似都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而這件事怎麽處理,她的心裡則是一團亂麻,一時之間,還真就不能輕易的做出什麽決定。
黃五好似也理解這種心態,反倒是他安慰道:「禍福自有天定,該來的總會來。
天塌了,尚且有個高的頂著。
你又怕什麽。
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別插手了。
」
林雨桐都要在這些絮叨聲中走出去了,卻猛地站住了腳:「師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
「嗯!
」黃五莫名其妙,「咱爺倆把話都說的這麽透了,還有什麽不能問的?
」
「我就是想問,那些被奪捨的,他們的生魂去哪了?
」未來的自己殺死了現在的自己嗎?
黃五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麽一個問題來,甚至覺得這樣的問題很愚蠢:「這世上的事,不外乎是你強我弱。
強者來了,弱者就得退。
就是這麽個道理!
若是強者是個蠻橫的,那便沒有弱者的活路了。
若是弱者是個死硬的,那也隻有被抹殺的份。
當然了,也有僥幸的情況。
比如,強者寬容,弱勢識時務。
強者無視弱者,弱者直接縮了,於是相安無事。
將來再投胎的時候,各是各的。
」
林雨桐眼睛閃了閃,那自己這種情況,屬自己奪捨了自己。
潛意識裡,自己不可能殺死自己。
而十八歲的自己……至少也該算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吧。
那麽是不是說,十八歲的桐桐意識尚且在沉睡之中呢。
暫時收斂了心神,他邀請黃五:「跟我回去吧,我那邊至少安全一些。
」
「未必。
」黃五在沙發上一躺,「我還是自己找地方吧。
」
「那去福陵山吧。
」林雨桐又給了一個選擇,「去福陵山,在道觀裡待著吧。
」老道還是有些本事的!
黃五嘟囔了一聲『瞎折騰』,見林雨桐看過來,他隨意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肯定去。
」
年輕人啊,不肯服輸呀!
從陵園回去,四爺就發現桐桐有點心事重重,經常一個人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麽。
他也不問,就那麽陪她坐著,看她。
良久,她才扭過頭來,「你說……我身體裡是不是藏著一個十八歲的自己?
」
這一句話問出來,四爺便皺眉:「怎麽會這麽想?
」
林雨桐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這麽想。
她之前問奪捨,可卻沒問重生。
奪捨是兩個無關的人爭奪,可這重生呢?
是自己跟自己爭奪嗎?
「我以爲,重生便是重合。
將時間比作一根綫的話,如今的自己在這一端,未來的自己在另一端。
兩個時間點上的人重合,便像是繩子對折了一下,分不出彼此,也不用分彼此。
可如今再想,真能是這樣嗎?
我還是十八歲的我嗎?
」
或許別人是,但我絕對不是!
桐桐看著四爺:「我的身上帶著太多的痕迹。
」有公司給刻上的印記,也有漫長的時間裡,歲月和四爺共同給刻下的印記。
生命裡承載了太多的東西,便是時間綫去折疊,折疊完也會因爲時間綫太長而成爲一團亂麻。
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跟這樣的一個靈魂是重疊不到一起的。
四爺明白那一句話裡的意思,她要是這麽想的話也對,「你想怎麽樣?
」
「黃五說,這個事難就難在,活人無能爲力。
」說完,她就看四爺,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四爺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玩笑是不是有點大。
自己好容易成了人,她卻想做鬼。
這真像是老天跟兩人開了個玩笑似的。
可再細細去想,卻又覺得桐桐的想法不無道理。
第一,那個什麽公司在桐桐身上的痕迹中終究是隱患,非去掉不可,那麽這次,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若是放棄了,隻怕難有第二次了。
第二,十八歲的那個桐桐,終究是她心裡的心結。
這不光是面對過去的她,還得面對這個家庭。
若是可能,她希望,桐桐隻是桐桐。
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結婚生子,承歡父母膝下。
有這兩個理由,還不夠嗎?
夠是夠了!
可這裡也有冒險的地方,「十八歲的你和現在的你,這種關係,是你的猜測。
若是猜錯了,她醒不了呢?
」
這對父母親人的打擊也就有點大了。
林雨桐就道:「所以,我想試試。
」夢裡生魂能離開,那就可以嘗試,不外乎是時間久一點而已。
所以,等晚上兩人雙雙站在楚教授面前的時候,楚教授都驚住了:「你們……認真的?
」
林雨桐點頭:「到時候少不了要叨擾您了。
」
楚教授呵呵了兩聲,然後看四爺:「有句大家都知道的話叫做人鬼殊途,明白這話的意思嗎?
」他說著,眼神就在兩人之間徘徊,眼下之意:人鬼情未了,那隻能是電影。
四爺倒是淡然:「事情還得我配合她辦。
等事情完了,我下去找她去。
」
好一個下去找她去,說的好不輕鬆。
楚教授扶了扶眼睛,好似不知道怎麽接這個話。
良久之後才道:「七天……你的生魂在我這裡最多七天,過了這個天數,我便把你送不身體裡去了。
」
就是說,七天,若是那個所謂的十八歲的桐桐不醒,實驗就宣告失敗。
而這個身體,這七天得專人看護。
這個人除了四爺,便隻能拜托烏金了。
可對烏金偏不能說實話,關於林雨桐那麽些個過往,重新回來的事,都不能說。
琢磨了一晚上,最後的說辭就是,林雨桐要去找亦天門的長輩,但這個尋找,人不行,得魂才行。
時間,以七天爲限。
七天人應該能回來,至於回來之後對身體有沒有什麽影響,那便不得而知了。
烏金皺眉看林雨桐,但顯然,這個話他是不信的。
兩人也沒打算叫他相信,隻是對外得有個過的去的說法。
因此,烏金隻問:「你想好了嗎?
這種事絕對不是玩的。
」那些通陰的神婆,請鬼魂上身一次,其消耗都不小。
哪裡有你這樣的,要生魂遊陰間。
「我像是玩嗎?
」林雨桐肅著一張臉,眼裡甚至是帶著幾分傷感,「到底行不行?
」
行!
怎麽不行。
「這七天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守著。
」烏金往沙發上一坐,「走吧!
一路好走,慢走不送!
」
本來心裡還怪不是滋味的,叫他這麽一說,不舒服便去了幾分。
四爺問說:「要回去一趟嗎?
」再去看看親人,這一別,若是真成了,他們再想看到你,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林雨桐的手一緊,握成了拳頭又鬆開:「……不了……」見了,就怕捨不得了。
她去床上,躺下閉眼,感覺四爺緊緊的拽著她的手,很快的,她便意識模糊了起來。
再醒過來,便是在楚教授的課堂裡。
這七天,哪裡也不能去,楚教授安排了滿滿的功課,必須做完。
本來還想著晚上去浪的,結果楚教授壓根就給這機會。
林雨桐也不勉強,這幾天最好不要出意外,否則,若是那個桐桐不醒,自己在外若是遭遇什麽意外而導緻回不去那可就麻煩了。
白天,她上課。
晚上,她去四爺那邊,陪著四爺和烏金看躺著的自己,這種感覺很奇妙。
自己想叫四爺看見自己,四爺當然是看得見的。
烏金一雙眼睛,也是通了陰陽的。
他自然也能看見。
之前,從來沒叫他看見過魂魄,這次一見,他明顯嚇了一跳,「你到底是誰?
」然後從沙發上坐起來,撲到床邊看『林雨桐』,嘴裡念念有詞,「怪了怪了!
面相怎麽變了?
」
最開始,他看出林雨桐的面相是無蹤之相,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改了命數,面相端是尊貴無比。
可如今,他竟然在一縷生魂上看見了璀璨的霞光,而此刻躺著的林雨桐,面相……不是無蹤,也不是尊貴無比,而是趨於平淡,這種平淡是跟之前兩個極端比的。
但要是跟大部分人比起來,這面相是極好的。
於是,他的眼神就奇怪了起來,看向林雨桐:「原來你是爲了這個。
」寧願做鬼,也要叫原本該活著的人活著,他低聲笑道:「你放心吧!
她的面相已改,會嫁個愛她丈夫,夫妻和睦,兒女雙全。
夫主貴,她主財,一輩子平平順順,壽數九十有三。
」
林雨桐釋然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剩下的幾天,她再沒出現在躺著的林雨桐跟前。
時間越過,她便越焦躁。
一直到第六天的夜裡十二點,正備課的楚教授猛的一擡頭,說了一句:「醒了。
」
林雨桐心裡先是一鬆,繼而滋味卻更加難言。
她一瞬間就飄了過去,看到年輕的『自己』像是從夢魘裡驚醒,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容易喘勻了,便嘀咕了一句:「這一覺可睡的夠久……」話沒說完,她擡起頭,然後蹭一下拉起被子,人不停的往後縮,看著四爺和烏金:「你們是誰?
要幹嘛?
」
這叫人怎麽說?
隻見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我在做夢?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然後疼的呲牙,「不是做夢?
」她抱著被子繼續朝後躲了一下,「現在的劫匪都這麽帥了?
不是我說,就我這樣的,要錢沒錢,要色還比不上你們。
你們真要怎麽著我,那是我占便宜還是你們占便宜?
我覺得是我占了便宜。
所以,要不然……咱們商量商量,放了我算了。
估計是黑燈瞎火的,你們看錯了?
我這樣的留著你們還得管飯?
」
四爺扭臉看林雨桐,那眼裡的意思便是:十八歲的你是這個樣子的?
林雨桐『呵』的一笑,正要說話呢,便見床上躺著的自己賊溜溜的看四爺的後腦勺。
她心道一聲糟了,提醒的話沒出口呢,『她』便跳起來把被子直接蒙在四爺身上,這動作跟下床的動作一氣呵成,這邊蒙了四爺,那邊烏金正傻著呢,她過去就是一拳,可能身體七天都躺著,有些虛弱,她身形晃了一下,撲騰一聲摔了下去,摔下去起不來,就手腳幷用的往出爬,開了門就喊:「來人呀!
救命呀!
報警呀……有劫匪……」
喊完趙基石就上來了:「這是幹啥呢?
七天沒出門,出來就唱戲呀。
我是警察,要我配合還是咋的?
」
『她』蹭一下拉住趙基石,抱著人家的腿,「警察叔叔,綁匪……快……」
趙基石無奈的朝裡面狼狽的兩人笑:「你們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呀?
」
四爺面無表情,看著迥異於桐桐的桐桐,他都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隻得解釋說:「出了個任務,方法有些特殊。
結果……你看到了,失憶了。
」
啊?
趙基石看烏金,烏金默默的點頭,配合的很。
如今這個謊,非得這麽圓上不可。
「什麽任務,竟然失憶了?
!
」趙基石搖搖頭,一把將『她』扶起來,眼前的這個姑娘,跟之前的那個姑娘,壓根就不像是一個人。
那個姑娘,像一潭深水,雖然瀲灩,但也危險。
而這個姑娘,像一汪清泉,透亮的很。
哪怕是掉進一根針,你也能看個分明。
失憶了嗎?
這怎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知道我是誰嗎?
」趙基石狐疑的盯著『她』問。
『她』抓著趙基石的胳膊不撒手:「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好人。
」這裡三個人,這個一看就叫人覺得放心的很。
而另外兩個,雖然長的都比這個好吧,但是一個看著深沉,瞧著就不好惹。
一個是個病秧子,那雙眼睛看人直勾勾,總覺得靠近不得。
所以,如今這狀況,鬧不清楚之前,還是選個看起來靠的住的吧。
趙基石被『她』這個抱著胳膊,微微有些尷尬。
誰都知道這丫頭跟頭兒是一對,你說當著人家的面,這麽著是不是不太對。
他輕咳一聲:「那個……那是你男朋友!
」
『她』看著四爺的臉,連連搖頭,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就那小白臉!
」
小白臉四爺:「……」儘量語氣平和的道:「去醫院查查,看身體怎麽樣。
另外,通知她父母吧。
」說著,就去看桐桐。
桐桐點頭,瞧著『她』笑了笑,然後搖頭,走了兩步到四爺跟前,伸手拉他:「咱們是在對的時間裡,遇上對的人……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
瞧!
這樣的桐桐叫你遇上,也不會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