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望天閣後,楊曦並未直接回初陽苑,而是去了趟逍遙苑看苻卿.
霍颶以她所授之法為苻卿治療損壞的筋脈,雖然才短短一個月的日子,療效卻已經很明顯.理論上,苻卿已能恢復七八成的功力,可卻因為失心癥無法治愈,人看起來還是癡癡傻傻毫無神采.
辭別了霍颶,她回了初陽苑,剛入廳門便落入一個溫熱的胸懷中,他的體溫炙熱得讓她不自覺蹙起眉心.
"你又喝酒了."輕輕推了推,沒能推開他的鉗製,隻能死心放棄."我好累,想歇歇."
"好."衣袖輕揚,重重合上房門,便把她橫抱起往帳內大床而去.
"雲......"抗議無果,她皺眉道:"桀栩還在外面."
"走了."
衣裳碎了一地.
今日的他熱情似火,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她想冷靜接受這一切,卻每每總在他的索取下迷失了自己,漸漸沉淪在情海的汪洋中.
這樣的關系......到底算什麼?
身旁的人在無數次的激情後沉沉睡去,她輕輕撐起上身,幽幽看著他.
精雕細琢的五官完美無瑕,天生便是絕色,沉睡中的他沒有淩厲的目光,沒有深沉得叫人看不清的笑,有的僅僅是安逸平和,略帶一絲不吃人間煙火的脫塵氣質.
如果他能永遠這樣......
想撫上他臉龐的手被他緊緊握在掌心,她吃驚地看著他一雙明亮的眼眸,"你......"
"看來是我不夠努力,讓你還有這麼多精力."他地翻身,緊緊壓在她身上,"妖人!
"
"......我餓了."
"好."炙熱的吻落在她耳垂上,"先讓我吃完."
"呃......"
很久很久之後,她精疲力盡地趴在床上,累極也餓極,他卻似乎精力甚好,抱著她大步走向浴池.
又是一發不可收拾地折騰了大半天,夜色已深.
匆匆吃過不知是晚膳還是夜宵的清粥小菜,他興緻濃厚地抱她躍上樹梢,安安靜靜觀賞明月星辰.
"最近不見你穿金黃的衣衫."一身素白,沒有半分皇帝的艷盛.
他卻隻是淺笑,不語.也不知是誰說他穿黃色衣服像根香蕉.長指滑過她的臉,復雜的神情一閃而過,他輕聲道:"曦兒,你想離開這個皇宮麼?"
"想."雖然不明白他這樣問有何用意,但,她自覺說出真心話."你會讓我走麼?"
"不知."他仰首看天邊,繁星璀璨,在他眼裡卻暗淡無光."如果一生把你禁錮在身邊,你會恨我麼?"
"不知."她也學著他那般,擡頭看天際,"或許不是恨,隻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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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邊真的這麼痛苦麼?"擁著她的手臂微微緊了緊,他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如果我放他們自由,你會不會願意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身子微微僵硬著.
楊曦擡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輕柔,隱隱有一絲讓她揪心的痛色,她別過臉,"我不知......"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主動放他們自由.
慕容雲掰過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一雙眼眸."好好想想,會不會?"
動了動唇,卻還是什麼都說不出.會不會?答案肯定是要他傷心的,這樣的時刻,她卻不想說.這個男人,她並不欠他,"不會"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說不出口.
"會不會?"他聲音變得冰冷,就連目光也漸漸蒙上一層寒意.
"不......"
溫熱的唇緊緊貼上她的,他霸道地吞去她所有的拒絕.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問她?她該笑他蠻不講理,還是該笑他傻氣得一如沒長透的孩子?
良久,他埋首在她頸脖間,低語道:"若離開這裡,你可有想過去哪裡生活?"
"西域."廣袤的天際,小草青青,策馬肆意狂奔,連風沙撲面的感覺都是舒服愉悅的.
"如果......"猶豫了半刻,他低聲道:"如果我說我可以陪你......"
"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打斷他欲出口的話,也打斷自己不該有的悸動,她微微一笑,道:"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便繼續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能參透過去預知未來的女孩,她知道自己很在乎的兩個男人在未來的某天將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決鬥,而那場決鬥中,有一個人將會永遠消失.女孩很害怕,總想著如何才能阻止那場決鬥的來臨."
"她想了很多辦法,甚至想帶走其中一人,讓兩個男人永遠沒有再見的機會.可不知為何,不管她如何努力,那兩個男人卻仍是漸漸走向對立的兩面上,漸漸從朋友變成了敵人,而很大一部分原因,竟是因為那個女孩."
"女孩很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再努力一下,卻怕自己所謂的努力又成了一股推動事情發展的新的力量,到頭來,反而促成那場決鬥的來臨.她不怕改變歷史,隻怕自己也成了歷史的一部分,成了冥冥中最關鍵的一環."
也許他不會明白,就連她自己也很不明白,為何越是害怕的事,越不可避免地發生?
"她為何不再努力一次?"哪怕隻是一次,或許命運就會被改變!
"如果......"
"沒有如果."很多事情早已注定,她改變不了,也不知該如何改變."她已經不可能像當初一樣義無反顧地選擇某一方,帶他遠離這個戰場."
相對無言.
良久,他低語:"如果,他願意......接受另一方的存在呢?"
幾不可聞的聲音,瞬間消散在風中.懷裡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那話,她未曾聽見.
他隻是緊緊抱著她,用力地抱著.
太愛一個人,連心都跟著卑微起來.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很多很多年以前,或是隻在剛剛那一刻?
你放不下他們,又怎知我便放得下你?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就讓風一直吹,輕輕地吹,柔柔地吹,無止境,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