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退下後,堂內出奇的安靜,安靜得幾乎連細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赫連栩指掌握緊玉杯,不知不覺地把手中的杯子捏成粉碎.
別人或許不知道發生何事,但,他內功深厚,尤其精通千裡傳音,耳力在江湖上更是數一數二,高手中的高手,侍衛說的話他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這一刻他人坐在這裡,心卻早已不知飛向哪個地方.
曦兒不見了!
她在皇上精挑細選的侍衛們的嚴密監視下,失蹤了!
她是不是仍在氣他接受這個選妃宴?是不是以為他終會像赫連勃勃一樣三妻四妾,置她於不顧?
他怎麼會?那種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她為何不能相信他?為何不等他回去解釋這一切?從頭到尾他未曾想過騙她,更沒想過要其餘任何女子!
他甚至連多看她們一眼都不願意!
曦兒,為何不等他?為何不相信他?
赫連勃勃似乎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他斂了斂神,示意葉清繼續.
葉清看著兒子硬生生地捏碎玉杯,就算不清楚事情始末,但也猜得到絕對與楊曦有關.如今栩兒正處在這種狀態下,接下來的題目......怎麼能進行下去?
她愣愣地看著赫連勃勃,面有難色.
赫連勃勃卻深深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訴她繼續.無奈,葉清隻得硬著頭皮念出接下來的題目:"下一道題目便是......太子身上有一把檀木梳,誰能拿到手,誰就能順利晉級,成為太子妃."
"誰敢!
"赫連栩刷地一聲站起,右掌不自覺地捂著胸前梳子所在之處.他盯著赫連勃勃,冷聲道:"你別逼人太甚!
"
赫連勃勃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太子難道是怕了這幾位美人?"
赫連栩薄唇輕抿.他不怕,這裡的人誰也入不了他的眼,但,他不願意拿曦兒的梳子做試題,那對她來說是一種侮辱!
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坐下,聲音冰冷刺骨:"不想死的,給我滾遠點."
堂下五位美人一聽,四人不自覺地退了一步,而看似鎮定的那個,身子也在微微顫抖著.
堂內又恢復了沉默甯靜,靜得詭異而可怕.
終於,有人耐不住寂寞,兩位美人向太子走去.其餘三人,有兩人也不甘落後地跟上,隻有一人還在堂下發著呆,身子仍在輕輕抖著.
眼見四位美人即將靠近,赫連勃勃朗聲道:"栩兒,她們都是朕和你母妃精挑細選的美人,你可千萬不能傷了任何一個."
意思很簡單,這裡面的人很可能是朝中重臣的掌上明珠,赫連栩若是出手傷了人,隻怕一帶傷去的是大臣們的面子和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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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栩冷冷看了赫連勃勃一眼,再看著漸漸走近的四人,他忽然一拍案幾,明黃身影一躍,輕飄飄地落在樹梢上.四人愣了一下,兩人不知所措地留在原地,另兩人足下輕點,竟也朝樹梢飛掠了過去.
胡夏新國果然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就連來參加太子妃選拔的美人裡也有著深藏不露的高手.這下,不會輕功的兩位美人恨得咬牙切齒,在原地不斷跺著小腳,又氣又恨又不甘.
這次的比試,題目根本就不像先前拿到手的那一份,甚至,與那份相距何止十萬八千裡?她們憤恨的同時,也在心底暗暗罵著那些洩露題目的人!
廢物!
蠢貨!
無用之極!
那一廂,兩位美人眼看就要靠近赫連栩,但見赫連栩衣袖輕揚,兩人被一股不輕不重的掌風一掃,身形在半空一頓,隨即被擊退了下來.
一個輕飄飄落在地上,另一人內息沒調整好,竟重重跌落在地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所有人看得驚心動魄,卻沒人敢上前扶她一把.人是太子打傷的,誰也不知道這姑娘屬於誰家,因此,大家都眼睜睜地看著她落地吐血,掙紮了半天仍起不來.
大抵這樣的情況下,赫連栩無論如何也該先下來把人扶起來再說.可他仍是安安靜靜坐在樹梢上,完全不看下方發生了何事,更不可能自覺下來扶起這個弱不禁風的美人.
原先站在堂下一動不動的美人此時步了過去,輕輕扶了地上的美人一把,把她攙扶了起來.被扶起的美人不僅沒有半分感激之情,甚至還惡狠狠地瞪了扶她的人一眼,大有恨不得將她咬碎撕爛的意思.
那美人——楊曦一怔,心下已是了然.敢情這姑娘掙紮了半天不是起不來,而是等著太子下來扶她!
唇邊溢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她輕輕搖頭,笑她這點小心思,也笑她根本不了解赫連栩.
她們不了解他,一點也不了解他!
他曾答應過她這一生不會讓其他女人踫到,哪怕是一片衣角,他既然說過,就一定做得到.
所以,不管這個跌下來的美人是真跌還是假跌,活著還是死了,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多餘地來扶上一把.他生性不算殘忍,卻也不見得有太多善心.
無聲嘆息一聲,她轉頭看了赫連勃勃一眼,後者也正在打量她.這一看,似乎都明白了.
楊曦擡頭看著赫連栩,他獨自看著遠方發呆,似乎對下方的事絲毫無所覺.明月當空,人月該兩圓,此時此刻,他看起來卻落寞得很.深吸了一口,她足下輕輕用力一點,輕盈的身子飄飄然向樹梢飛去.
她沒有直接向赫連栩飛去,而是落在樹梢的另一端,與他拉開一點點距離.
赫連栩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他仍是癡癡看著遠方,心底的失落一陣甚過一陣.
"我不想傷你,下去."他冷冷開口,話語裡沒有一絲溫度.
楊曦苦於不能說話,又不敢冒然靠近他,沉思了半刻,她忽然坐下,也學著他看著遠方發起了呆.這樣的方式夠奇特了,他應該很快會注意到自己,甚至認出她.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仍坐在那裡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也不知在看些什麼,這清幽的身影讓楊曦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的癡情與忠誠,恨的是,她已經在這裡坐了那麼久,他怎麼還沒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