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倚風苑,路經花園一偶的池塘,楊曦緩緩踱步過去,停在池邊欣賞搶食的魚兒.
忽然,她回頭朝憐馨道:"方才如貴人那兒有一株蘭花我十分喜歡,你去幫我討過來唄,庭院進門順數第三盆."
憐馨雖明知她要支開自己,卻也隻能領了命迅速折回倚風苑.待再看不見她的身影,楊曦忽然臉色一變,"哇"的一聲,一口濁血落入池中,緩緩溶散在池水裡.
等憐馨回來時,絲毫沒有發現她異樣之處,她淡言道:"曦妃,您要的花奴婢拿回來了."
她點點頭,擡頭看天色,離黃昏約莫還有一個時辰."你把花送回初陽苑,我要去一趟逍遙苑."
"王妃......"憐馨顯出一絲為難.
"你事情做好,可以馬上去逍遙苑看著我."說罷,她拾步走遠.苻卿的逍遙苑,她知道在何處.
憐馨隻是思索了一會,便匆匆往初陽苑趕去.
門庭蕭索,滿目荒涼.這個逍遙苑,已經找不到一絲苻卿清雅的氣息.她緩緩進入,穿過林中幽徑徑直走到內廳,中途沒有遇見過一個宮娥太監.
霍颶在給新栽的藥草澆水,見她到來,隻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
"我剛從如煙那裡回來."見他身影微微僵硬,她繼續道:"你可知她懷了你的骨肉?"
"哐啷"一聲,手裡的鐵杓跌落在地上.霍颶回頭看她,語氣明顯十分激動:"你說......什麼?"
"她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他的反應更證實了她的猜測,她緩緩步到廳裡,找了張椅子坐下.一路走來,身子微微感到吃力."過去她情緒一直不穩定,所以胎兒懷得並不穩.我今日去看她,與她談了一會,如今她情緒似好了些,也願意聽話照顧好自己."
霍颶緊隨在她身後,"她......她可有說什麼?"
"她說了很多,你想知道什麼?"廳內擺設本是十分雅緻,卻因為太久無人打理,略顯陳舊."你想知道她怨不怨你,或者有沒有想你?"
他不說話,隻是緊緊捏著掌心.
"你很喜歡她,是不是?"看到他眼裡的疏遠和抗拒,她也不惱,隻是淡然一笑,道:"你知道她的心意嗎?"
"我早知她心有所屬."所以,這些年以來,他一直把自己的情感牢牢壓在心底,從來不讓她知曉,怕給她造成負擔.隻要能遠遠看著她,隨她笑隨她難過,他便已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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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從來不曾從跋身上得到過一絲一毫的回應,這一點你也該看得很清楚."喜歡一個人卻不知道爭取,一味的推讓掩藏算什麼?"如今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兒,你打算如何待她?"
霍颶在她對面坐下,為兩人各倒了一杯茶水.他搖搖頭,絲絲苦澀."我無能,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慕容雲為何要逼你留下?"接過他送上的杯子,她低頭喝了一小口.
"彥域受了重傷,生命垂危,我一直為他醫治,卻隻能吊住他一口氣.慕容雲是怕我忽然離開,世間再無人能治他的三弟."他如何能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尤其,受傷的還是彥域!
隻可惜,慕容雲現在已經變得不再信任任何人,所以他選擇了把所有事情把握在自己手裡!
"他......如何受的傷?"那個從前總愛與她鬥氣的男孩,聽到他傷重,她心裡也不好過.
"被小青一劍刺中心窩."
"所以慕容雲......殺了小青,為他報仇?"這短短的時間裡,竟發生了那麼多始料未及的事!
"他們為何動起手?小青與彥域不該有什麼深仇大恨."
霍颶淡淡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那是慕容雲政變的日子,我們本與跋一起,從河川一線帶兵來皇城與慕容雲匯合,準備直接攻進皇城.可不知是何人放出消息,說在苻皇後的皇陵附近找到你的行蹤,於是我和苻卿,小青,還有如煙,一行四人悄悄潛入皇陵一探虛實."
"想必慕容雲他們也收到了這個消息,因為我們趕到皇陵的時候,正好與他們踫了頭."痛苦的回憶才剛剛開始,他握緊茶杯,眼裡都是沉痛和哀傷."所有人都沒想到,苻皇後的皇陵裡竟然機關重重,我們四人,還有慕容雲他們三人漸漸走散,互相失去了聯系.後來,我尋著如煙,與她一起找小青和苻卿,不料尋到一個密室時,竟看到小青的劍刺在彥域胸前,而同時趕到的慕容雲見此,盛怒之下一劍刺向小青."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他出手,他的劍快如閃電,隻一招便取了小青的性命,我和如煙根本來不及出手阻止,小青便已死在他的劍下."從前他甚少出手,他隻知他深藏不露,卻未料到他竟藏得那麼深,令人完全措手不及."如煙看到小青喪命,拚了命也要為她報仇,我怕她受傷,也隻好出手."
"隻可惜,我倆聯手也萬萬不是慕容雲的對手,三招之內,我和如煙同時被他一掌震得昏死了過去.醒來時,密室裡已經沒有他們的影蹤,而隻剩下我和如煙兩人.他走了,卻給我們下了媚藥,之後,我和如煙......"那回憶雖不堪,想起來時卻有一絲無恥的甜蜜.
把杯子放下,又重新握緊,他再度開口:"再次醒來時已過了一天,我雖自知對不起如煙,眼前的情況卻也容不得我考慮太多,而如煙......她總是那麼善良明理,並未責怪過我一句.我們帶著小青的屍體,很不容易才找到出路離開皇陵,匆匆把小青葬了後,我們立即折回,因為......苻卿還在裡面."
說到這裡,他捏著杯子的手五指關節泛著絲絲蒼白,眼裡迅速蒙上深沉的痛苦.
"慕容熙他簡直不是人!
"他目露兇光,語氣恨極."他竟然......他竟然挑斷苻卿四肢筋脈,把他......"
"他侮辱了卿哥哥,是不是?"她微微擡頭,拚命不讓眼角的淚水滑下.
這不是第一次聽到,可,心裡的痛依然深沉!
開棺奸屍,她早該想到,一個被他利用的女人,決不可能讓他不舍到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事.
難道,不管他們這些人如何努力,仍是改變不了歷史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