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後,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打開.
馮素弗匆匆回頭,看清背著陽光那道修長的身影後,驚喜被不屑所代替.
"你來做什麼?"重新坐回石床上,拾起方才被扔下的兵書.
慕容雲從容進門,反手一推,石門被重重關上.
"你倒是過得安逸."頎長身軀坐落在石凳上,自顧倒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想不想出去?"
"廢話!
"冷眉微揚,不屑道:"有事求我?"
"有必要?"對他,慕容雲也沒什麼好臉色,"隻是事關她的安危,暫時想不到更適合的人選."
"我做!
"馮素弗扔下兵書,正視他,"你說."
"葉菲煙出現在皇城."星眸閃過一絲復雜,他沉聲道:"對這個人你應該聽說的不少,冰聖宮少主?"
馮素弗隻是淡淡揚起眉,並不奇怪他對自己的了解."多年前曾見過數面,難道傳言有假,她當年並未死在那場戰役上?"
"這事留給你去證實."未得到有力的證據前,一切都隻是推測.
"我為何要幫你?"囚禁他多日,一來便是要他做事,哪能這麼便宜他?
"曦兒一個多月前被降心術所害,幾乎喪命."眼見他神色巨變,慕容雲繼續道:"我本來一直在宮內暗查,但是毫無發現,隻最近手下一名婢女被施以這個巫術,才摸到葉菲煙這條線."
"是葉菲煙下的手?"人在他手上卻鬧得幾乎喪命!
"你就這麼點本事,連自己最在乎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慕容雲冷冷瞪了他一眼,語含怒氣:"閉嘴!
"
"混帳!
"
兩人一時氣極,都恨不得把對方撕爛!
半晌,慕容雲沉聲道:"想打架以後隨時奉陪,現在,你隻需聽我把話說完!
"
"有屁快放!
"
咬了咬牙,決定不與他一般見識!
"我懷疑當初小青襲擊彥域便是受了降心術的禍害."
馮素弗臉色微變,訝異道:"你的意思......"
"我若存心對付馮跋,會留你這條賤命到現在?"知恩不圖報的家夥!
這點他倒也認同,隻是面子上過不去."沒準隻是為了用我來對付大哥."
見他臉色不善,他忙道:"好,算我的不是,你繼續說,我在聽."
他在西域待了一年多,又因為不想勾起楊曦的傷心事,對燕國以及河川一線的事從來也隻是略微打聽,不曾深入去了解,直到收到消息,皇城政變,他才與楊曦匆匆趕回.
一回來便遇到楊曦被劫,自己闖宮被困這種事,對外面的事情便更加不了解,小青與彥域這些事,如果不是楊曦告訴他,他也是一無所知.
慕容雲喝了幾口茶,才冷聲道:"隻怕我這皇宮裡和你大哥身邊都被安插了他們的人."
"他們?"
"一個尚未被查明的組織,當初引我們去苻皇後皇陵的便是他們的人,目的是要引起我與馮跋之間的鬥爭."隻是他們沒想到,馮跋根本無心於帝位.不過,這一著倒是給他們兩人之間埋下了一觸即發的仇恨.
"那你當日倒戈相向......"
"我收到消息,曦兒死在你大哥和慕容嫣手下."隻怪當日憤恨難平,才會看不穿這麼明顯的陰謀.
事關她,總會輕易亂了他向來冷靜的心.
馮素弗難得沒有取笑他的弱智,隻因這種心情,他自己最清楚不過!
"有件事我本不想說,不過,你倒是可以聽聽."怪力亂神的事,不知別人是不是能如他一樣聽得進去."曦兒這一生有兩魂,一魂屬於過去的慕容嫣,另一魂來自遙遠的未來."
見他隻是安安靜靜地聆聽,他便又說道:"在那個遙遠的未來朝代裡,燕國所有的一切都有被記載.有一回曦兒喝得神智不清,跟我胡言亂語地說了很多關於燕國未來的事.她說,這一年大哥會助你奪得這天下,然後,兩年後你會被大哥所取代,燕國也將滅亡."
"所以說,我與馮跋之間真有一場不可避免的決戰?"
"按她的說法,是."從前他隻當是個故事,聽過便罷了,可如今,事情真的如她所說的發生了,慕容雲果真當上了這個皇帝,他不得不相信她酒後所透露的預言.
"原來,她說的故事竟是真的."慕容雲沉吟半刻,才又道:"我不是個信命的人,不過既然存在著這種事,或許冥冥中真有注定.隻是,這'注定’絕不會是天意,一切隻會是人為的陰謀算計."
"所以呢?"
"回去,找出他身邊那人."
"我有條件."馮素弗鄭重地開口,"我要帶她走."
"休想!
"想也不想地拒絕.
"我有更好的方式可以保證她的安全,而且,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去解決."他難得一本正經,黝暗的眼裡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溺愛與憐惜."你既然愛她,怎舍得讓她一輩子活在深藏的痛苦裡?"
慕容雲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他知道她的痛,更知道她的苦!
隻是,從來不懼怕任何事的自己,真要面對時心底卻會深深地恐慌.
他甚至沒有信心,一旦放開,她是不是還會回來.
"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裡是不是有一席之地?"就如他一樣,不狠狠賭一把,怎麼會贏?"就算輸得一敗塗地,至少今生不再有遺憾."
"我不會放手."就算輸了,也絕不會!
"那就等你輸得一無所有的時候再說這話."這個高傲的男人也有不自信的時候,難得.
慕容雲隻是冷冷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樣一場賭局.
贏了,此生無憾,輸了,卻不知是不是輸得起.
"如何?"
"我需要時間考慮."
石門再度被合上,素白身影也消失在視線裡.
馮素弗無聲嘆息,這一刻,竟有一絲絲憐憫起這個自負卻膽怯的男人.
世上最難以把握的便是感情,自己何嘗不是?賭這一局,害怕的人,何止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