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2章 打不開的泛黃書卷
五行峰之巔。
混沌霧靄彌漫，五色神輝流轉。
蘇奕盤膝坐在那，眼眸閉合，枯寂不動。
素婉君抵達後，就屈膝蹲下，看著近在咫尺的蘇奕，那一對漂亮清澈的眸中泛起追憶之色，禁不住伸出玉手，想輕輕戳一下蘇奕的臉頰。
可指尖尚在半途，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她心中一緊，又忍住了。
最終，她隻小心翼翼地把蘇奕身上那破損染血的青衫輕輕整理了一下，像個心細如發的侍女，連整理衣袍褶皺破損的地方時，都避免會驚擾到正在打坐中的蘇奕。
當注意到蘇奕淩亂發絲上也染著乾涸的血漬，女子內心不禁湧起一抹說不出的疼惜。
之前，若自己早一些前來，他哪會被人欺負受傷了。
雖然，那些都是皮外傷，未曾傷到根基，對任何一些頂天立地的大人物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麽。
可在素婉君心中，這已經是不能輕易原諒的事情。
“下次找個機會，一定要殺了那些家夥！
”
素婉君心中暗道。
“前輩回來了？
”
悄然間，蘇奕睜開眼眸。
前輩？
素婉君屈膝蹲在那的身影不易察覺地微微一僵，旋即似徹底清醒般，微微頷首，清潤的嗓音柔和悅耳：“嗯，已經沒事了，河伯和公冶浮屠也梅氏。
”
說的很輕巧，也沒有解釋什麽。
因為沒必要。
但，蘇奕很清楚，要擊退那些大敵，必然不可能是輕巧的事情。
隻是，眼見素婉君不提，他也沒有再問。
眼前的女子，看似是羲寧，實則是素婉君。
而他對素婉君，一無所知，僅僅隻揣測出她和自己的第一世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
此刻，當看著對方屈膝蹲在自己面前，而不是以站立的姿態和自己說話，僅僅這一個微小的姿態，就讓蘇奕體會到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是敬重？
談不上。
禮貌？
也不是。
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舉止，就仿佛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一幕若被河伯和公冶浮屠看到，怕是又會暗自感慨不已。
這就是婉君姑娘，在外人眼中，她是殺伐無算，清冷如冰的女魔頭。
心情好的時候，會一言不合就殺敵。
心情不好的時候，“一言不合”都沒有，直接就揮劍砍人了。
很久以前，曾不知有多少老輩人物在談起素婉君時，都一臉的憤怒，認為這世上最不講理的女人中，素婉君獨佔鼇頭，無人能撼動其地位。
可隻有劍帝城那位大老爺的手下清楚，婉君姑娘其實是可以很溫柔的，也可以放下手中三尺殺人劍，紅袖添香的。
但，這種溫柔隻有在大老爺身邊時才會出現。
此刻，素婉君低著螓首，歉然道：“蕭戩他已經……”
聲音變得低沉，難以說出口。
蘇奕輕聲道：“我知道的，這件事不怪前輩，前輩可千萬莫要自責。
”
被一口一個前輩叫著，素婉君不禁暗歎，心情愈發低落。
怎能不怪自己？
若自己早一些來，何至於發生這種事？
“真的，前輩無須為此內疚，害死蕭戩的，是那些敵人。
”
蘇奕眼神深邃平靜，“他們的名字，我都一一記得，以後自會讓他們一一血償！
”
素婉君幽幽一歎，擡眸凝視蘇奕，“我……”
蘇奕似知道她要說什麽，笑著搖頭，“這筆血仇，我自己來，蕭戩為我而死，前輩也為我擊退了大敵，我啊……若再不做一些什麽，心中就會不痛快！
”
素婉君沉默半晌，微微頷首，“我自不會越俎代庖，你放心。
”
這一刻，她看向蘇奕的眼神愈發溫柔了。
眼前這男子，歷經多次的轉世重修，或許容貌、修為、經歷和當年的他都不一樣了，可那種身為劍修的秉性、傲骨以及不容違逆的決心，還是一如當年，紋絲不變！
素婉君清楚，蘇奕還不曾覺醒當初的記憶。
但沒關系，她都已等待了萬古，自不介意再多等一等。
攏了攏心緒，素婉君柔聲道：“蕭戩雖然已經逝去，可我卻感覺，他或許還在。
”
蘇奕一怔。
素婉君翻手取出一部泛黃的書卷，書卷上染著血漬。
這是蕭戩留在世上唯一的遺物。
“這本書很古怪，連我也打不開，但我能感受到，那其中有著蕭戩的一縷氣息。
”
素婉君說到這，似擔心蘇奕期望太高，補充道，“但，也僅僅隻是氣息，很可能隻是一縷印記，或者是一道意志力量，不可能是殘魂。
”
蘇奕眼眸凝視著那一部泛黃書卷，道：“不管如何，我會揭開這本書的秘密的。
”
前不久，他曾和蕭戩痛快飲盡，喝空了不知多少酒壺。
當時他就曾問過蕭戩，那一部一隻被他帶在身上的泛黃書卷，究竟是什麽書。
蕭戩笑哈哈答了一句：“天書！
至於其中的秘密，不是他小氣，而是說不得，看不得。
”
這在當時引起了蘇奕濃重的好奇心，可他並未再問，清楚那一部書卷極可能是蕭戩最隱私的一個秘密。
“好，這一卷書我留下了。
”
素婉君將泛黃書卷放在蘇奕身邊，而後深呼吸一口氣，道，“我該走了，這次重返回來，就是想跟你當面道別一聲。
”
蘇奕斟酌道：“是前輩你自己，還是有羲寧？
”
素婉君眨了眨眼眸，道：“你……不想和羲寧分別？
”
蘇奕不假思索道：“自然。
”
素婉君唇邊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我知道，你曾和羲寧說過以後要娶她，還說要風風光光地把羲寧娶進門，不過……”
她揚起清麗絕俗的小臉，漂亮的丹鳳眼認真地看著蘇奕，“我已經覺醒，眼下有兩個選擇，一是抹掉羲寧的記憶，由我的記憶取代她，另一個是毀掉我的記憶，成全羲寧。
”
蘇奕一怔。
還不等他說什麽，素婉君已忍不住笑起來，眼神都變得如水溫柔，“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但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我要先帶著羲寧離開，去一個不被命運秩序反噬的地方，將我一身的道業和力量，徹底傳授於她。
”
素婉君想了想，繼續道，“至於她多久才能真正地繼承這一切，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保證，她會盡快回到你身邊的。
”
蘇奕心中一震，猜出一種可能，沉默半晌才說道：“那……我以後還能再見到前輩嗎？
”
素婉君眼神流露出一抹悵然之色，“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隨緣吧。
”
說著，她已長身而起，語聲嚦嚦，“走啦。
”
霧靄繚繞中，素婉君白衣勝雪，愈發出塵和空靈，綽約修長的身影，自有足以驚豔韶華的風姿和神韻。
“前輩且慢。
”
蘇奕開口。
“還有事？
”
素婉君說著，很自然地又屈膝蹲下身影。
這樣的姿態和舉動，讓蘇奕不免有些微微不自在。
旋即，他才說道：“我曾多次覺醒前世記憶，故而可以告訴前輩的是，羲寧便是繼承了前輩的一切，無非就像做了一場大夢，夢醒之後，則擁有了另一個完整的人生經歷。
”
頓了頓，他說道：“隻要羲寧活著，也就等於前輩還活著。
”
素婉君眸泛異彩，“這麽說，你倘若覺醒以前的記憶，豈不是也如此？
”
蘇奕一怔，他本來是為了安撫素婉君，可很明顯，她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第一世！
“哈，這真是一個好的不得了的消息！
”
素婉君笑容燦爛，眼眸中盡是明媚、希冀和期待。
旋即，她眼神古怪地看著蘇奕，“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很簡單的，隻一個小小的要求，也算完成我一個夙願。
”
蘇奕不假思索道：“前輩請說。
”
“你先閉上眼睛。
”
蘇奕當即照做。
旋即，他忽地感覺臉頰似被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一下。
“行了，可以睜開眼了。
”
蘇奕睜開眼，就看到素婉君一臉得償所願的神色，眉梢眼角都是喜悅。
他不禁疑惑，“前輩做了什麽？
”
素婉君伸出纖細如玉的玉手，用手指在虛空中輕輕戳了一下，笑語嫣然，“我啊，以前總想著用手指戳一下那個人的臉龐，看一看他會不會生氣，但一直不敢，也從沒有和他提起過，於是就心心念念了很多年。
”
說著，她露出滿足之色，“現在，總算如願以償了。
”
蘇奕哭笑不得。
輕輕用手指戳一下臉頰而已，何須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從不敢提起？
不過，當看到素婉君那發自內心的高興笑容時，蘇奕心中卻湧現一種微妙的情緒。
這個曾一劍殺上無盡時空，一路殺到永恆長河之上的神秘女子，應該是在自己第一世面前的時候，把她自己放的太低了。
這讓蘇奕一時都不知說什麽為好。
“這次真走啦！
”
素婉君笑吟吟起身，白衣飄曳，破空而去。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高興。
清麗絕俗的小臉上，盡是掩不住的笑意，未曾消失過。
神域天穹深處的無盡時空，就像大火燃燒過後的死寂廢墟，透著蒼涼。
這一刻，一襲白衣一閃而過。
“多好的姑娘，第一世何德何能啊！
”
蘇奕目送素婉君離開，暗自感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