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之新征程》216|清平歲月(46)三合一
清平歲月(46)
夜幕好似在這一瞬間就降臨了!
林雨桐深深看了小徐氏一眼,擡腳就往外走。
突聽得『呱——呱——啞——啞——』的叫聲,一隻不知哪裡飛來的老鴰,在院子上盤旋。
屋裡屋外的人,都跑出來擡頭朝上看——這可不是吉兆!
自從金家出過事之後,誰的心不是緊繃著的?
林雨桐沒有擡頭,手裡的匕首就扔了出去。
緊跟著,那鬧心的叫聲戛然而止,砰的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剛巧,那老鴰就掉在了小徐氏的身前。
林雨桐回頭,也不知道看的是小徐氏,還是她腳邊的老鴰,就聽她的聲音了幾乎是含著冰碴子,說了兩個字:「聒噪!
」
是說老鴰聒噪?
還是說小徐氏聒噪?
小徐氏隻覺得連下人們都朝後退了好幾步。
她回了金家,呆著這院子裡,然後老鴰這種隻能在野外看見的東西就那麼飛到了金家,被林氏給射死了,好死不死的,這老鴰還隻落在了她的腳邊。
金家眾人隻覺得心頭重新被陰霾覆蓋了。
林雨桐一步一步的往後走,在心裡一點一點的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和四爺這次表現的太仁慈了。
她想起白氏的話,留著徐家後患無窮。
徐家人擅長蠅營狗苟,可偏偏的,他們又有變態一般的耐心。
為了一個計劃,能數十年的守候下去。
就像是當初想著換孩子一樣,這得是怎麼一種有耐心的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試想想這事其中的風險:孩子可能夭折?
可能不成才?
便是成才了也可能不按照他們的意志發展?
這些事情他們想過嗎?
不信沒想過。
可還是願意用這樣的方法。
這樣的人偏執的叫人覺得可怕。
林雨桐若是以一個大夫的心態去看,甚至覺得,徐家這種表現出來的東西,像是精神疾病,比如偏執狂。
偏執狂的概念便是:它是一種罕見的精神病,他的妄想系統化,不可動搖,且思維清晰有條理,不伴有幻覺或分裂症樣的思維紊亂。
偏偏的,這還是個跟遺傳因素有關的疾病。
徐家人表現出來的癥狀,即便還不到偏執成狂的那種程度。
但細觀察,已經很明顯有了這方面的徵兆。
金家和徐家人比起來,金家算是在審時度勢。
有機會我就沖。
沒機會我就貓著。
隨時做好能衝上去的準備,但安安穩穩的小日子未必不能過。
徐家則不同,那是瞄準了一個目標就非奔著那個目標去的。
其實,以徐家現在的狀態,不該悄悄的貓著,先保住命再說嘛。
可人家就是表現出悍不畏死一往直前無所畏懼的架勢來。
「精神病?
」四爺非常驚訝桐桐會給出的這麼一個結論來,但想想,也覺得很又道理。
精神病又不是癡傻病,相反,很多的精神病患者比正常人的智商都要高。
且某些病,平時看著,跟正常人沒有不同。
林雨桐就道:「本身這種疾病就有遺傳的概率。
隻是有些人表現的明顯,有些人表現的不明顯而已。
但若是從小的成長環境,或是教育,給他長久的輸入一種理念。
長此以往,執念越深……」
「這種被特殊教育的後輩,才是徐家選出來的下一代繼承人。
一代又一代,如此的循環下去!
」四爺馬上明白了桐桐所有表達的意思,也因此,眉頭越發的皺起來了。
這種人的危害,往往是叫人防不勝防的。
林雨桐甚至低頭看了看綏姐兒,這孩子身上也帶著徐家人的骨血。
因此上,這孩子越發得精心教養。
四爺轉著手中的杯子,叫人去喊金逸過來,「去請誠二爺來。
」
叫李誠嗎?
幹嘛?
等誠二爺來了,林雨桐不放心的跟四爺去了外院的書房。
這裡還算是說話比較安全的地方。
「你們兩口子這匆匆忙忙的,有事?
」李誠身上還帶著酒氣,應該是從某個應酬場上才被拉來的。
林雨桐親手去泡解酒茶,然後就聽四爺開口就問了一句:「咱們兄弟,我不繞圈子,就問一句……這個位子,你家要嗎?
」
這話一說完,林雨桐隻覺得像是什麼東西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她扶著櫃子才不至於摔了。
她大汗瞬間便下來了,慌手慌腳的放下茶杯,扭臉去看四爺。
四爺不好受吧,他借著坐著凳子上的動作掩飾了這個失態,可李誠還是察覺到了異樣,臉色蒼白,頭上的汗止也止不住的,「這是怎麼了?
你我兄弟,有事需要我出力,你儘管言語就是了。
別這麼著嚇唬人。
」
這種泰山壓頂的感覺,叫四爺清晰的明白,跟皇位有關的謀劃,你最好別參與。
他扭頭去看桐桐,桐桐一手扶著牆,沒有過來,不是她不想過來,是她此刻的感受不足以叫她走這麼幾步路。
好生厲害!
所以,這樣的念頭連動都不能動了。
不過,受也不算是白受了。
至少說明,躲的遠了也未必能逃得過這一層威壓。
他壓下本來想要跟李誠說的話,隻道:「得麻煩你幫我跑一趟許家,兩件事。
第一,徐家的人不能留……請許時忠查行宮,皇後身邊一定又許家的人。
第二,珅哥兒已經定情了,我們沒有要悔婚的意思。
英姐兒的婚事,至親的都會幫著相看,但不能由著皇後亂點鴛鴦譜。
」
就這事啊!
就這事你也不至於的。
「還有呢?
」李誠看著他越發蒼白的臉,「還有什麼別藏著掖著了,說出來我給你參詳呀!
」
「告訴許時忠,徐家的人要往西北伸手,林家在那邊的境況不好!
」四爺又補充了一句,「提醒他注意西北的動向。
」
李誠被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弄的有點摸不著北,這公的私的摻和在一起,怎麼那麼亂呢!
他先點頭應下來,「我這就去……」然後喊外面的金逸,「大郎,給你爹請太醫。
」
金逸應著,但看著自家娘輕輕的搖頭,就什麼也不說,隻先替自家爹娘送走了客人,隻說是去請太醫,但轉了一圈卻又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爹娘已經不在外院了。
問四郎,四郎隻說爹娘回去了,看著也不像是有事。
是!
當四爺跟桐桐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摻和不該摻和的……」的時候,那股子威壓好似也消失了。
但兩人渾身就跟虛脫了一樣,汗已經把裡衣打濕完了。
泡在澡盆裡,兩人相互檢查彼此的身體,看是不是多出了印記或是別的什麼……還別說,以前沒有在意,現在再細看,就會發現四爺的胸口位置和桐桐的胸口位置,都多了一個像是半拉子蘑菇形狀的印記來。
這個印記特別淺,淺的都差點以為是原身的身體上本就有的。
有時候皮膚受傷,那傷口好了留下的印記都要比這個深。
若不是形狀太奇怪,兩人都有,都差點給忽略過去。
如果說離鎮龍石太近,損害身體比較明顯的話。
這玩意的發現,叫兩人明白,一定是有什麼東西給靈魂上留下烙印了。
這可不是好事!
以林雨桐的脾氣恨不能一把將那誰揪住摁在地上摩擦的他叫爸爸,但現在不能。
尤其是看到四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之後,她的心就更得靜下來:「很麻煩?
」
問完都覺得問了一句廢話,這必然是很麻煩。
四爺伸手拉桐桐抱在懷裡,「別怕!
」
這事上真的已經很少碰到叫人害怕和畏懼的東西了。
「這事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相生相剋的。
」四爺在桐桐的耳邊道,「沒有誰是能離開製約的。
哪怕是你我也不行。
我們倆……缺的就是那股子平常心。
明白這意思容易,想心平氣和的做到並不容易。
」
嗯!
四爺不用再多說,林雨桐便什麼都明白了,「我懂!
我不怕!
」
一點也不!
四爺就笑了,果然還是桐桐。
天塌下來,她都覺得能跟他一起撐著。
第二天,李誠一大早就過來了,「你昨晚上嚇死我了!
怎麼樣?
好點了嗎?
」
「氣急攻心罷了!
」四爺笑的跟以往一樣,「沒什麼大事。
」
金家對李誠來說,沒啥秘密。
四爺也交代過了金逸金嗣,別人問不能說的,李誠要是問,隻管說便是了。
李誠私下問金逸了,說是家裡出啥事了。
金逸就說了:太太從行宮裡把大奶奶帶回來了,安排在外面都不願意,家裡的大爺本來身體都好些了,如今都氣不了床了。
回來的當晚,不知道從哪飛了老鴰,偏偏是太太定下的事,非不答應太太就要出去住。
這事心裡吃了氣了。
遇上糊塗的老子娘,那真是誰遇上誰知道,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你交代我的事,我辦了。
許時忠當時沒說話,可瞧著臉色不好。
叫我捎話給你,說他知道了,叫你放心便是。
昨晚我就留了人注意著許家的動靜呢,一會子要是有消息了,自是會來稟報。
」李誠說著,自己給自己倒茶,然後低聲道,「昨晚那話可不敢再說了……你的心意我領了……」
四爺笑笑沒說話,跟著就轉移了話題,說起了家常小事,「琨哥兒的婚事叫你們費心了。
」
是說跟岑家結親的事。
李誠擺手,「咱們之間說這個就多餘。
我跟你說,那姑娘真是不錯的姑娘,嫡枝的,教養上不差。
岑家的老太太親自寫信過來,叫幫著尋親的。
那是家裡真不捨得委屈的孩子。
」
四爺點頭,就說起了琨哥兒:「這要說親了,說起來我們是氣虛呢。
這孩子到現在還沒考下功名,跟岑家那樣的人家,底氣不足呀。
」
李誠擺手:「岑家沒那麼些窮講究。
我跟你說,這孩子也不小了,你就不想給他安排個差事。
至於功名的事,咱們家這樣的孩子,很是不必太過嚴苛了。
」
兩人說著話,四郎就進來稟報:「外面有人來尋二爺。
」
李誠忙道:「快!
叫進來。
必是許家有消息了。
」
果然,得來的消息是,許家有好幾輛不起來的馬車出城去了。
好幾輛車都往城外去了?
李誠擺手叫人下去,然後問四爺:「他這麼大膽?
」
許家出去這麼多車,隻要盯著的人就都會知道,他出城了。
想殺他的人可多了去了,真不要命了。
四爺卻皺眉,然後嘆氣:「走吧!
咱倆今兒也是非出城一趟了。
」
出城幹嘛?
四爺還沒解釋呢,金嗣又進來了,「爹,有個給表小姐送東西的丫頭,給了我這個。
」
是一封信!
信封壓根就沒有密封,裡面隻一行字,「正陽大街路口。
」
李誠恍然,「他壓根就沒有出城。
」
「嗯!
」等著咱們送他出城呢。
李誠不由的罵了一聲,「我卻成了給他保駕護航的了。
」
是!
李誠是宗室,誰能想到,一個宗室裡這麼張揚的爺們,會護送許時忠呢?
之前兩人就去行宮查過案子,現在兩人繼續結伴而行,有什麼奇怪的?
正陽大街上,一個一身短葛帶著草帽的人蹲在拐角,馬車一轉彎,他就過來了。
車夫跳下去,他直接跳上車,就坐在車夫的位子,然後揚著馬鞭『駕』了一聲,馬車瞬間就往前奔去。
金逸跟李誠的護衛騎馬在邊上跟著,裡面四爺將馬車上的簾子都撩起來,叫人一看就知道裡面坐著的人是誰。
出城的時候,守城的過來跟李誠請安,「您跟金四爺這是去哪啊?
」
「許家老二還跟死人一樣躺著呢,人家哥哥在上面催著呢,二爺我淪落到位那種玩意奔波賣命的份上了,還問?
問個P呀!
」
這麼個語氣,人家拱手賠笑,將這位大爺給送出城去了。
出城一上了官道,李誠就道:「我說大姐夫,進來坐唄。
」
「勞動二爺你跑一趟,哪裡還敢進去坐?
」許時忠輕哼一聲,「這麼著挺好!
就這麼著吧!
」
被懟回來李誠也不以為意,連扭到一邊看風景去了。
許時忠這才問四爺:「昨晚你怎麼不上門?
」
「太太把大嫂子又請回去了。
」四爺給了一個理由。
許時忠卻哼笑:「你是不好意思說不答應英姐兒跟珅哥兒的婚事吧!
」
四爺沒言語,算是默認。
許時忠就道:「我跟你二哥之前還說起了他的婚事,說是給他找個合適的姑娘,生兒育女……你二哥隻說以後遇到了合適的再說,卻不熱心的樣子。
我說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總得有個兒子……你二哥說,你的兒子多,不行給他過繼一個。
我前幾年,恍惚聽著是說要把珅哥兒過繼給你二哥的……」
「他生他的兒子去!
」四爺直接就道,「我的兒子再多,也沒多餘的。
這是別提!
誰提也沒用!
」
許時忠就回頭看了一眼四爺:「老四,英姐兒是你的親外甥女,我一直覺得你疼她……」
「疼她跟疼璿姐兒是一樣的。
」四爺回他一句,「但這婚姻大事,定下的豈能隨便毀諾?
文家那孩子不管是什麼身份,既然應下了這婚事,我們總要庇護這孩子一輩子的……」
正是知道這個,自己這獨女才越發的想找個妥當人家。
許時忠不再繼續說跟珅哥兒的婚事,隻道:「像是六爻那樣的女婿,照著再給英姐兒尋一個。
」
英姐兒那孩子……她的事她心裡有數呢,且看吧。
四爺含混的應了一聲,心裡卻想著皇後的事。
皇後為何會對桐桐有那麼深仇恨,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兩人幾乎連個交集都沒有,這份恨從哪裡來?
除非皇後也是個漏洞?
那桐桐原身得成為什麼樣的存在,才能叫一國之後忌諱呢?
四爺深吸一口氣——皇後?
或是太後?
可不就是太後!
英姐兒站在花園裡,看著文嵐兒,心道:這真是個好命的女人。
公主身,大周沒了,異族滅了大周,可金家卻用璿姐兒翻盤,將還在為小舅和小舅母守孝的璿姐兒從靈堂裡拉出去,許配了殺父殺母的仇人李奴兒,京城用一女子換了回來……在遭受了異族荼毒之後的京城,金家就是希望,就是一切。
於是,金家成了驅逐異族的英雄。
然後外祖父登基了……再然後,二舅回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二舅回來的第三天,宣布外祖父退位,二舅登基了。
再後來……四房的三表哥過繼給了二舅,被立為太子,文嵐兒為太子妃。
宮裡的那個文氏……她卻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如何了,那個時候,她渾渾噩噩,因為姑姑死了,丈夫卻活著回來了。
她是金家的外甥女,外祖冊封她為縣主,二舅冊封她為郡主,到了三表哥的時候,甚至給了她封地,叫她做了個有封邑的地位超然的郡主。
可她過的並不快活,一方面,她怕徐醇的過往說出去,會叫徐醇丟了命。
一方面,她又忘不了徐醇和許時念做下的那些噁心事。
徐醇後半輩子都沒有消停,不知怎麼的,反倒是給文嵐兒做了謀士一般,三表哥的皇子,除了文嵐兒生的那兩個,剩下的都死絕了。
金家護她一生,可她呢?
她一輩子渾渾噩噩的,到底都沒放下對璿姐兒的仇恨。
隻為一個男人。
三表哥登基之後力排眾議冊封了小舅和小舅母,可是璿姐兒……璿姐兒卻再也回不來了。
這些話說出來不過是三言兩語,可其中的酸甜苦辣,苦痛掙紮,不經歷過又怎麼會明白?
如果可以,這輩子,她希望武安帝不再是被三表哥冊封的武安帝,武安太後不再是被追封的武安太後。
她的嘴角勾起笑意,這件事……還得許時念這個姑姑和徐醇這個曾經的丈夫……完成起來才算順利。
隻是那李奴兒……那邊怎麼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這會子馬車到了山腳下,有一輛青篷馬車在山下等著呢。
許時忠扔了鞭子,直接上了那輛馬車,「你們別走遠了,今晚我必須趕回去。
」
看著許時忠離開,四爺還回過神來。
再怎麼想,皇後對桐桐的殺意也隻能來自於這裡。
要真是這樣……那這還真有意思了:這就是一個你不想當也不能當皇帝,別人非推著你當皇帝的人生嗎?
皇後要真是為了維護李家的皇權,要殺也該是把最危險的金家給殺了呀!
對的!
她想殺老二沒殺了,人家活著呢。
因此,她覺得,那條路不通,就換了一個思路。
殺了桐桐……還想再當一次皇後?
這個猜想,可把四爺噁心的不輕。
不過卻越想越覺得這事有點靠近真相:比如金匡,做兒子的都不願意奔著那邊去,他非去。
真要叫他乾成了……也輪不到四房呀!
不過,這種奪江山的事,危險重重,什麼意外都可能有,也不能說全無可能。
還有一個英姐兒,這孩子很奇怪,但肯定對金家的大部分人都沒有惡意的。
但她到底是個變數,且不好說呢!
要真都是重新來過的人,他們的作用未必都是積極的。
每個人都從自己的角度去想問題,去分辨善惡,都很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怪不得,總覺得事情亂呢。
七手八腳的,都在裡面攪和,這可真是一加一絕對大於二的一個效果。
李誠看他出神,就問說:「想什麼呢?
」
想怎麼才能不當皇帝,努力做個普通人過點太平日子。
想到這裡,他不由的一愣,這要是真把自己再放回去,自己是安心做自己的雍親王呢,還是安心做自己的雍親王呢?
這好像還真是個問題了!
許時念不知道她心裡那點想法,差不多真被四爺猜到了。
她此時面對許時忠這個大哥,表情也不怎麼好:「大哥來怎麼不叫人說一聲?
」
許時忠事多著呢,跟誰客套都不會跟她客套,開門見山就問:「你二哥的事你怎麼說?
」
許時念眼神微閃:「我在宮裡,我二哥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
撒謊!
許時忠氣哼哼的坐在許時念對面,「你打小撒謊的時候都不敢看我。
告訴我,你二哥的事,你知道多少?
」
許時念低下頭掰著手指,「我二哥那樣……躺著,不惹是生非,不好嗎?
」
許時忠愕然的看向妹妹:「那是你二哥!
」
「我還是你妹妹呢!
」許時念眼裡一下有了淚意,「我說的話你從來不信……」
許時忠看她:「是徐家的人對你二哥下手的?
解藥呢?
」
「扔了!
」許時念扔出這兩字之後,就道:「在這一點上,你就是不如金老二。
金老二能將他弟弟送到西北……你看,金家出事的時候,要是沒有四房,金家早死絕了。
可你呢?
怎麼嬌慣我二哥的,如今都抱孫子了,還是不著調。
大哥很清楚,二哥是死不了的,既然死不了,怎麼活不是活。
」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許時忠看著妹妹,以前雖然也蠢,但絕對沒有這麼歹毒。
甚至文氏一成了貴妃,她反倒是嚇的出了宮跑行宮裡來了。
可如今呢,對自己的親哥哥都能狠下這樣的心腸。
許時忠看看宮內外伺候的人,再看看這妹妹,他拍了拍手,「來人!
伺候娘娘的這些個……有一個算一個,都拉出去……砍了!
」
許時念頓時面色蒼白,不由的朝一個角落看了過去。
許時忠也看過去,那是個模樣還很清麗的姑娘,他皺眉,剛要上前,外面的人就沖了進來。
「哥哥!
」許時念手抓著扶手,指節都泛白了。
許時忠叫衝進來的人出去,這才指了指那清麗的姑娘,「你……過來!
」
這姑娘一步一步過來,許時忠卻冷笑一聲,看向許時念:「這是宮娥?
」
扮相再像,這走路的姿態卻難改。
這武夫走路跟士子走路都是有區別的,怎麼走才能走的好,走的有儀態氣勢,這是需要學,且要一日一日的去堅持他,慢慢的就養成了習慣。
這姑娘一步一步走來,分明就士子的走法,一步一步邁著方步,這可不是短時間就能改過來的毛病。
許時念看他哥,知道這是騙不過去了,隻紅著臉道:「是我物色的人怎麼了?
他躺在那裡,就活該我在這裡守活寡。
」
許時忠幾乎是臉都氣青了,擡手就是一巴掌過去:「不知廉恥!
」
「我就不知廉恥怎麼了?
」許時念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娘活著的時候就說,女人這一輩子,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陪伴。
小時候有父母兄弟姐妹陪著,嫁人了得有丈夫陪著,膝下得有孩子養著,如此,老了,等到閉眼的時候,身邊才不至於沒人陪。
可我呢?
我呢?
爹娘死的早,沒陪我。
你忙著陪李昭,二哥隻知道玩,也沒人陪我。
等嫁給了李昭了,連見他一面都難。
到現在,膝下連個孩子都沒有,哪怕是個公主也好啊!
我說了,我不喜歡皇後,你能叫我做成公主也成啊!
公主死了丈夫,我願意找駙馬就找駙馬,我願意找面首就找面首,誰也管不著。
什麼廉恥……到那個時候誰敢跟我說廉恥!
可你呢?
李昭你都捨不得殺……留著幹嘛!
你怪我不把二哥當手足,你又何曾把我當手足。
我跟李昭,誰重要?
你說啊!
」
許時忠捏住許時念的下巴:「我不是不殺李昭,是現在還得李昭活著,懂嗎?
」
不懂!
也不想懂!
許時忠看向跪下一邊的『姑娘』,「徐家的誰?
」
「徐醇!
」瞞不過去了,就得認。
許時忠皺眉,仔細的打量了他幾眼,面帶嘲諷,「這就是所謂的芝蘭玉樹,可別糟蹋這麼個好詞了!
」
徐醇低下頭來,不做辯解。
許時忠問說:「想活嗎?
」
「想!
」徐醇擡起頭看著許時忠,「怎麼才能活?
您吩咐便是。
」
「第一,交出徐家藏著的那些人……」這些人鑽到老鼠洞裡一樣,隱藏的深,找起來也麻煩,費時費力,「第二,看著皇後。
別叫她犯蠢!
」
徐醇擡起頭來,「我知道的有限……這得找姑母才行……父母他們走的太快太急,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人就沒了……其實他們什麼沒交到我的手裡……這話是實話,我以後會在您的眼皮底下,所以,我便是還藏了什麼,您總會發現的。
在這事上,我對您撒謊需要冒很大的風險。
我不會那麼做。
」
許時忠『嗯』了一聲,說沒說信沒信,隻示意他往下說。
「不過……徐家向來有準備後手的習慣……姑母就是這個後手……」
小徐氏!
許時忠倒是起身站在徐醇的面前,徐醇跪著,隻能看見一雙半舊的靴子,然後聽到淩冽的聲音:「你……所做所說的一切,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所以,收起你的小心思。
我現在不會殺你,知道原因嗎?
」
「知道!
」徐醇淡然的道,「我活著,我姑姑才會配合。
我死了,她會反撲。
你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您留著我,就是想看看,我姑姑會交代的有多乾淨。
萬一還有藏著的,那麼就會有人再來聯繫我,我是您攥在手裡的餌料,這個道理我明白。
」
許時忠點頭,倒也算是有幾分悟性,「可惜了的!
」
說著,就看向在一邊驚疑不定的許時念,「英姐兒的婚事,你最好少插手。
」
許時念看著他準備走,沒有拿徐醇如何,便也收回了利爪,溫順的『嗯』了一聲,「可你得提防文氏那個女人……她畢竟是……」
許時忠沒有聽她囉嗦,直接就出去了。
臨走吩咐了一聲,「除了皇後貼身的,剩下的都換了吧。
」
然後人家就那麼走了。
好不容易收攬的人脈,瞬間就沒有了。
許時念面色青白,要追出去問問,卻被徐醇硬拉住了,他在她耳邊低聲道:「看!
這就是我告訴給娘娘您的,沒有權利,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的。
您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可其實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
您現在需要的是權利!
」
權利!
一個女人從哪裡來的權利?
徐醇聲音低低的,「皇家的女人,權利要麼來自於丈夫,要麼來自於兒子。
皇上的權利,您給了您哥哥……」
再想要權利,除非來自於兒子。
大皇子本來是她的養子,後來被自己親手廢了。
二皇子歸文氏,文氏那個女人又怎麼會撒手?
「你叫本宮從哪裡弄個兒子來?
」許時念一把推開徐醇,「你還是操心操心,本宮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
人手都被查了,事情自然也辦不成了。
「這次不成,總有下次。
隻要有權利,就永遠不缺人用。
」徐醇跟著許時念往裡面去,「娘娘,權利才是一切。
您若有皇子,您就能替皇子說話,便是許大人這個國舅,也再不能像是這般對您……」
「可你叫本宮從哪弄一兒子?
」
「隻要您肚子裡出來的,沒人會懷疑他不是皇子?
」
什麼?
徐醇噗通一下跪下許時念面前,拉住許時念的手,然後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娘娘……隻要懷上胎,怎麼可能不是龍胎?
」
許時念的手也不由的放在肚子上,「懷上……孩子?
」
徐醇點頭,眼裡藏著一股子暗芒。
許時念臉上泛起了一絲潮紅:「……可怎麼才能叫他留在行宮,順利的懷上孩子?
」
徐醇臉上的表情一僵,隨即恢復正常,「娘娘想將人留在行宮?
」
自然是要將最終會勝利的那個人留在行宮……如此,以後才名正言順。
她低低的,幾乎是呢喃一般的說了一個名字,「……你可有辦法?
」
徐醇的手慢慢的攥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有!
小的自是有辦法讓娘娘心想事成的。
」
許時念這才滿意的笑了,「……若是事成,我自是會將徐家還給你,讓你徐家再興盛三百年……」
徐醇點頭應諾,感激不盡的樣子。
他低頭退出去,站在門口回頭看那個陷入某種幻覺的女人,嘴角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
再給徐家三百年?
呵!
徐家要的向來也不是這個。
他往出走,心想,姑姑大概再也出不了了。
如此也好,少了個人,少了份牽絆。
沒有姑姑,他也一樣有個合作者。
那個英姐兒,許家的大小姐。
她是個不二的合作人選。
他走到走廊上,外面站著個平時在外面伺候的小太監,在小太監跟前,他停下腳步,沒看對方,卻說了一句:告訴你家小姐,我需要金四爺一件貼身的東西,在順王生辰之日就要。
切記!
小太監站著沒動,等人走了好長時間,才慢慢朝外面走去。
英姐兒此時正陪著徐氏在正廳裡,許時忠到底是登了金家的門。
請了金匡過來,家裡的大小主子都在,許時忠跪在徐氏的面前:「嶽母,師娘……這件事是國事,是朝事,不是家事,私事,小徐氏她您讓帶也得帶,不讓帶還得帶!
不是我不講情面,實在是講不得情面。
不過您放心,不管她做過什麼,看在瑞哥兒的面上,我會叫她安享餘生的!
」
徐氏冷哼一聲:「當初,你帶我閨女走的時候,也說會叫她餘生安享富貴尊榮,可結果呢?
」
這是許時忠在金家說不起話的原因!
「要問,你隻管問。
人卻不能帶走。
要帶走,我先死給你看!
」徐氏冷笑,「不信你試試看。
」
這誰也沒法說試一試。
許時忠看林雨桐,「弟妹,怕是還得勞煩你……」